再见何年

鸳鸯不成双

桐听到身后有沉重的脚步声，她没有回头。仍然微笑着逗她那才三岁的儿子，一面却又冷冷地说道，“你不是有自己的大事要忙吗，我和卓儿都不需要你来陪。”

脚步声戛然而止，带着很粗厚的喘息。桐觉得那片刻的安静，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温馨。她转过了头。

桐的眼神变得直了，她缓缓地立起身来，眼光一刻也未曾离开过那人的脸。她终于失声叫了出来，“逸飞！”桐本来清晰的声音出现了颤抖，“你，你还活着……”

逸飞是静静地盯着桐，很平定的眼神，看不出夹杂着什么滋味。但桐觉得很痛，她觉得那目光越是平静她越是害怕，就仿佛一大耳刮子正扇在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锥心般的痛。

“这是你，和他的孩子？”这个身材矫健的男子开口说话了。嗓音很淳厚，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他蹲下身来，轻轻地摸着孩子嫩红的脸颊。卓儿看着眼前的叔叔，黑黝黝的，嘴唇上还有长的凌乱的胡渣，和平时衣着光鲜的父亲大为迥异，不由后退了几步，挨着了娘亲的腿，紧紧地抱着，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地瞧着他。

迟疑了片刻，桐点了点头，看着逸飞。他的眉还是那么倔强，他的眼依然是漆黑深邃，只是，累了，很浓的倦意，再没五年前的那种狂豪与傲气。突然想起府中守卫森严，一缕情思涌上心头，关切地问道，“你，是如何进来的？”逸飞不语，脚尖黏住了一块石子，轻描淡写地一拨，恰好击中前来照看公子的奶娘的睡穴。这个稍有肥胖的迟缓的老妇人就势倒了下去，沉入梦中。

桐心里又喜又惊，喜的他的功夫又增长了不少，惊的是倘若他要再做出什么坏事，只怕没有几个人能制止得了他。不由想起五年前武林的那场浩劫，犹心有余悸。因为到最后的关头，竟然是自己把剑送进了他的胸口，鲜血淋漓。看到他的眼里又是恨又是痴，心疼不已。

桐下意识地朝着逸飞受伤的部位看去，也不知他的伤有没有落下顽疾。逸飞看着桐微蹙的眉头，那秀丽的眉还带着剑锋的英气，分外动人。只是眼神流离着，不知她思绪何处。

“你还是很美。”这个男子开口说了第二句话，嘴角带着笑意。桐本是痴痴地陷入了往事中，突被他的话吓了一大跳，随即，绯云布上了她的双颊，娇羞万分。

这一切，都好象就在昨天一样。两人脉脉地对视着，油然醉了。

“喂，快醒醒，发生什么事了！”院中传来一阵嘈杂的呼喝声，桐听出那是自己的丈夫。她紧张地看了逸飞一眼，眸子里尽是真情流转。逸飞心神荡漾，疾步走到桐的眼前，依旧是低头淡淡地吻了她的左眉梢。桐很乖巧地没有动，她索性闭上了眼，色彩开始灿烂，远处阳光下依稀正是她和逸飞相随的身影。

忽然，那温润的嘴唇离开了。桐猛然睁开了眼睛，逸飞竟兀自轻点脚尖，踏尘而去，衣袂翻飘，一袭清风犹自飘零。

桐搂紧儿子在跟前。看着逸飞早已不见的身影。

斜阳已成余晖，吻去，人去，空留一片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