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枣红马
早年,还是六十年代后期,爸爸在新疆南疆和田地区上游公社当书记的时候,吉普车还未配发到公社一级,往返的交通工具是马,而且还只有书记才配有专骑。
爸爸有一匹烈性的枣红马,高大体壮,长长的鬃毛,浑身通红发亮。它是爸爸亲自挑选的一匹纯种雄性烈性马。从生下它开始喂养,喂粮喂水刷毛、钉掌,对它就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关心爱护和照顾。
枣红马从来不允许别人靠近,只认爸爸一个人。陌生人敢靠近,它又是尥蹶子,又是嘶叫。
说它性烈,但缰绳攒在爸爸手里,它便服服贴贴;别看它那么高大壮,爸爸往脚蹬里一踩,也只是翻个身轻轻一跃就骑在了它的身上。
经过专门训练的马会和主人有种默契,很听主人的话。它会随着缰绳的松紧和双腿夹的松紧程度和节奏的快慢聆听主人的呼唤,时而蹬蹄急驰,时而悠哉慢步。
骑马是个很累的技术活。会骑得要令会有一种威风凛凛的感觉和视觉上的享受。初学者不会骑,则是一种受罪。爸爸每次都会告诉我:燕燕,听爸爸话,屁股坐牢别离开马鞍来回动,不然会把你的小屁股磨破的;两个腿把马肚子加紧……
• 我给暖水瓶灌水,因为个子小力不从心,一锅开水从炉膛里流出流在了我的大腿面上,顿时起满大小水泡,爸爸回来对妈妈一顿“训斥”,然后做为安慰,决定领我骑马去公社。
爸爸骑术很好,一个人时根本不用像别人上马要踏着东西上马。
爸爸把我放马上让我坐好,等他自己上马时,忘了我腿上的烫伤,手往马背上一搭不小心蹭到了我的水泡,我顿时大哭起来。
沿途隔一段会有一个石凳,就像现在的公交站台和过去简易的驿站一样,专门用来供人们休息补充供给和给牲口喂料。
中途我们会有几次停下来休息,方便一下,放松放松身体。当然主要是我的原因,考虑我的小身板经不起一路颠簸。
爸爸说几十里的路程,他一般都是从家里出发,一出城就快马加鞭,一鼓作气到了公社。回家就更不用说了,那绝对是一路狂奔飞到家。
爸爸把马牵到石凳子跟前拦腰抱着我站在石凳子准备上马。
马这个生灵,有时候会很听话,安稳的站在石凳旁边,温和的等爸爸把我放到马上,然后自己骑上去;有时候它却很不安分,正当爸爸把我往马上放的一霎那,它会忽然闪到一边,爸爸会猛的打个趔趄,赶紧保持身体平衡,不至于把我们俩一起摔下石凳。
爸爸一边哄着大哭的我,一边把马牵到石凳前,拦腰抱着我站在石凳子把我妥妥贴贴的放到马上。然后说到:燕燕坐好了吗?屁股坐牢,腿加紧,我们准备出发。然后一声令下,枣红马驮着我俩就奔跑起来,时而急弛时而漫步。
随爸爸一声“坐好喽”,然后“驾!”的一声,爸爸两腿把马肚子一夹,枣红马就飞奔起来。又一声“坐好了喽”,爸爸把缰绳一拉,一声“吁”,正急弛着的马便一个急刹车,一声嘶叫,前蹄跃空,竖立起来!我的神经在惊恐的一霎那随着爸爸的笑声又放松下来,兴奋的扯着嗓子狂喊,爸爸也放声笑着。他右手紧抓着缰绳,左手搂抱着我………
一路上老爸问着我答着,说着笑着奔跑着。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光,爸爸爽朗的笑声里夹着我“咯,咯,咯”的童声回响在空中,飞向天边,飞向远方。
好想定格在那个时光、那个画面里~ 那是多么好的一幅蒙太奇电影艺术画面!
跟爸爸骑马真的就是一种荣耀。
• 在地区人行银行家属院里,爸爸骑马回来,把马拴在门口的槐树上,正吃着饭,听到有人喊"不好了,马惊了!"……
原来,家属院一群小孩围在马跟前,有几个跳皮捣蛋的男孩子拿棍子戳马,把马戳怒受惊了,它挣脱缰绳一路向后院急弛。
爸爸冲出门,一边追一边冲着惊恐万分的人们高喊"快闪开,快闪开!”,马一路狂奔,一直跑到后院死胡同里才停了下来。等到爸爸赶到时,它哀叫着,一声又一声,象在诉说委屈。
看到它因惊跑中被一路带着的大树墩刮伤了的大腿,爸爸心里特别难受。一边抚摸着它的鬃毛,为它擦着紫药水,一边说话安慰着它。马见到主人,眼角流下了委屈的泪水。
尽管家长们来家赔礼道歉,说孩子们太淘气、太不懂事,爸爸嘴上说着"只要没伤着人就好",但我知道他已难过到极点。
记忆中的爸爸的枣红马,和爸爸一样时常在脑海浮现。我好像又一次和爸爸骑着它奔驰在上游公社两边高耸着白杨树的宽阔的大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