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年

当寒风一阵比一阵猛，当霜雪一天比一天厚，当四周一天比一天寂静，季节已经像一道闪电，急不可耐地进入腊月。

天更冷了，日子更短了，不用踮脚，就看得到尽头。人心不是枯木，不是衰草，不怕冰冻，不怕阻隔，迎着某种期待，越来越活泛了。

虽然一直说老家的年味越来越寡淡，村庄越来越冷清，在家的日子越来越没有意思，但那一个年，却一直像从浓重的云彩中挣扎而出的太阳，被人们的目光时时追逐着，一寸一寸的迫近。

人们不停地转换姿势，摇动心思，付出全部的身体和心灵去膜拜。

人们急切地打听着购票的动态，关注着天气变化的趋势，询问着各处的路况，似乎随时都可以将被子一叠，行李箱一拖，披着薄薄的夜色，叩响家门。

这个季节，人人都变得健谈起来，人人都变得有故事。人们各自谈论自家的收成，置办了什么物件，孩子如何的成器，以及历年过年的趣事。

今年计划买多少肉，称多少鱼，剁几格肉糕，糍粑打几缸。今年带家人买几身新衣裳，去哪儿逛一逛，有多少人情客往。

其实，大家都是一个镇上的，挨得近，伸长脖子喊几嗓都叫得应，屋顶停过几只麻雀都知道。一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一些饭前饭后反复的唠叨，早就一清二楚。

但说的人愿意，听的人也愿意。

虽然离新年还有一二十天，每天清晨，像定了闹钟，总有一个人像房长一样喊，起来啦，去拜年啦。

然后，各处的呼应如同波浪一般汹涌，排山倒海着连绵不绝。

XX，还不起来，戴大娘的汤熬好啦。

XX，太阳晒屁股啦，李嫂子的饭熟啦。

XX，王大炮的被单洗干净啦，等得心慌。

XX，周家娘的糍粑打不动了，还不去帮忙，等会就要揪着耳朵骂娘。

有早起的人，像猫一样，在房间里轻手轻脚地晃荡，突然呵一口气，蹲下身子，冷不防将一双冷手伸进别人的被窝，上下其手，使劲的搓着揉着。

哈哈，憋不住了，想家啦。

被捉弄的人一脸通红，一把抓住被子蒙住头，在里面吃吃的笑个不停。

嘻嘻哈哈之间，日头又开始往北返，离过年又将近了一天。

起床喽，继续去干，继续望年。

多干一天多挣一点钱，可以多买点礼物，回家也可以更体面。多干一天，在家逗留的时间更短，心里头又更加不情不愿。

唉，不在乎流血流汗，不在乎孤独辗转，不在乎炎热酷寒，身为游子，梦比海宽，路比山尖，日子总是过得有点难。

盼来盼去，还不是盼年盼团圆。

微信，bieshanjushui。公众号，别山举水。美篇签约作者。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散文集《人生处处，总有相思凋碧树》已经上市，签名精装版正在预售，有需要的，微信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