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母
我曾经用过很多的文字去记录和怀念奶奶,但是关于她,我万千的思绪就是写不出一个字来,我还记得她最后打来的那个电话我劝她留下来不要走,我和她只有名义上的关系,那时她一心执意不想回来了,开始很多年没有消息,最后一次得知关于她消息时还是她离开这个世界很多年后。
关于她的一切,是我年幼时所有零碎记忆拼接而成的,四五岁的时候,奶奶每逢圩日就会带着我去赶集,我坐在爸爸手扶拖拉机的副驾驶座上,那时候我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奶奶会带我去她打工的餐饮店里去,她会给我买上一碗牛肉粉,店里的一些员工看见我就会说一次,这个孩子真的是越养越像了,那时候我并不懂这句话背后隐藏的话,在后面越来越长大时,从各种只言碎语中知悉关于自己的一些事情之后,当再次听到这些话时,我发觉自己才离她越来越近,真的像是她的女儿一样,虽然我们没有血缘上的关系。
在我读小学前,她跟嫁去其他村的老乡一起外出打工了,这有当时的形式所逼,也有经济上的原因,刚开始出去的每个节日都会回来,后来变成了只是新年回来几天,偶尔一个打到邻居家的电话,年纪小的我,都已经习惯没有这个母亲的存在,但是唯一能让我觉得开心的就是,她的每一次回来,都会给我带回来很多好吃的和新衣服,我学自行车时的第一辆自行车是她买的,家里第一台的彩电是她买的,那时村子里很多人都还没有用上彩电,我学英语时的第一台收音机也时她买的、那些陪伴我整个童年的大小玩具布娃娃也是她买的……她在市里的一家果冻厂上班,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有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的果冻吃,我以为我永远有吃不完的果冻和糖果,永远都有她给买的新衣服鞋子穿,可以这样一直快乐下去。
在那时的农村,对于一个已婚有家庭外出务工而又一年只回来几天,甚至不回来的女性是有很多的流言蜚语的,这些会像病毒一样到处扩散,大到大人会经常聊这么久都没有回来,肯定是在外面从事什么见不得人的工作,还有些谣言说她可能在外面都跟了其他的男人了,家里有小孩的听得多也会出去外面和伙伴讲,我们那个地方小,很多人之间又都交叉有着联系,而我整个小学时都被关于她的各式流言蜚语啃噬着,我自卑害怕胆小,不敢去辩解,直至小学毕业初中开始了一个没有人认识的新环境,这种情况才有所改善,这些伤害着我,但对她又何尝不是一种伤害呢,她每一年她回来,肯定也是听了很多这种各色各样的话吧。
我读初三那年,已经有了手机,一天有个陌生来电是她打来的,我不知道她问了哪些人才拿到了我的电话,从那之前她也已经音讯全无两三年了,在电话里我劝她回来,我们一家三口可以好好过日子,但是那时候她已经不想回来了,外面的世界可能要比回来要面对的灰暗和贫穷要好多了。也可能对于她来说,十六岁从贵州和一群老乡一起来到这边,不知道她们当初来的时候,是不是经人做媒,来到这边就按人分配,她们年纪那么小,当时是不是害怕极了,要在原本的家庭面临着怎样的生活才会十六岁从一个省长途跋涉到另外一个省,嫁给那些素未谋面的男人。当时和她一起过来的那些老乡,分别嫁到了不同的村,离得也不远,但那些老乡大多数都生养了子女,无论出去外面多久都有牵挂总会回去,只有她一直没有生养,后面奶奶把我抱回去成了她的女儿。后面我会想当她离开这里不再回来的时候,如果我是她亲生的,她是不是也会有了牵挂,无论去多远多久都会回来。
最后一次知道关于她消息的时候,是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很多年之后,有个同村的老乡说她是得病去世的。以前的我不懂很多,父亲他们也认为她都已经无心在这边了,想走就走,只有我想挽留她留下来也没有成功,后来我我经常会想到,等以后赚到了钱,一定要去她的家乡去打听到她,我要和她说声谢谢,谢谢她在我童年的时候对我的视如己出的付出,也许一句谢谢真的很微不足道,她曾经真的把我当成了她的女儿,而我也希望她真的是我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