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兰花开,再见了,我的爱人
她看了看身旁早已熟睡的他——最熟悉的陌生人,亲了亲他,裹了床单下了床,关上房门,来到阳台,点了一支烟坐了下来,也不抽,任由它自在地燃着,阳台上种植的铃兰花开了,空气中布满了甜甜的味道,众多花草中,她独爱铃兰,她觉得在这场有开始却没有结局的爱恋中,她就和铃兰的花语一样,幸福特别艰难,有宿命,有忧伤。她也曾期待,自己的爱情能如铃兰一般纯洁、健康。也许,这一切,真的该结束了。透过薄薄的烟雾,她认真地看着窗外的星星点点,很快,一支烟燃完了,她又点了一根,再次灭了之后,她开始执行自己的决定,赤脚走进她的画室兼书房,穿上衣服,背上早已收拾好的行囊,放下钥匙,留下字“再也不见”,附赠了一幅她最爱他的时候作的一幅肖像画,已裱好,只见画上男子,眉清目秀,俊朗非凡,眉宇间略有轻愁,目光温柔怜爱,眼睛深处又似乎透着波涛。她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抚摸了画像,又看了看房门,留下了两行无声的清泪,擦干,于是走了,别了,我的铃兰,别了,我的爱情。
故事追溯到四年前,那年她美术系大四,还没谈过恋爱,不是不想,也不是清高,而是实在没空,她忙着功课,忙着画画,忙着打工,忙着采风,又正值她毕业设计以及决定以后人生方向的关键时刻,母亲在电话里催她回去相亲,母亲一直如此,从来不顾及她的感受,只管安排她的生活。那段时间比较灰暗,毕业设计总是通不过,和室友又莫名其妙吵了一架,心情不太爽利,拿起包,出门了。她是有名的路痴,四年下来,市区也就两三个地方不会迷路,天色已晚,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公交去了市里一家大型超市,随便逛逛,她状态不太好,眼里看到什么的就下意识往购物车里扔,结账时才知道自己买了多少东西,算了,就当慰籍一下自己吧。拎着大包小包正准备回学校,外面已经狂风大作,倾盆大雨,她叹口气,拎着大包小包重新回到超市买了把伞。
出来后,撑起伞,拎着大包小包,艰难地走到路边,招手拦车,一个小时也没有一辆出租车愿意停下来,她只好自己一瘸一拐地往学校走,走到半截,路过一座弓形的桥,不小心绊了一跤,鞋跟断掉半只,手上的大包小包洒了一地,水果滚到了桥下,伞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她坐在地上终于落下了无助的泪水,这时候已经11点了,路痴的她算不出需要多久才能走回学校,就算赶得及回去,宿管阿姨估计都要大发雷霆,说不定连校门都不能进了,想到这些,她真的开始哭了。心里想着,这时候,如果有人来拯救她,大概就从了吧。
哭了好一会儿,突然感觉雨变小了,有人温柔地在头顶上说小姐,你还好吧?抬眸,便跌进了一双温柔的眼睛,眼睛的主人浑身带着天使的光环,只见他身材挺拔,身着深蓝色的套装,鞋子和裤脚已经打湿了,却又不失谦谦气度,她的心扑腾一跳,下意识接过他递过来的纸巾,止了哭声,说,你是来拯救我的吗?便再也不能有更多的言语和动作了,只盯着他,他无声地笑笑,把伞放在她的手里,自己跑向雨中去收拾满地狼藉,收拾好了,也不递给她,径直问,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家吧?,她只顾着摇头,不得已,他看了看天,先把湿漉漉的她扶到马路对面的车上,又回去拎了购物袋,此时,在她眼中,他如同活龙鲜健的壮士,她不明白,为什么对她来说重若千斤的负担,他就可以很轻松地提起来?他把购物袋放置在后备箱,打开车门,坐了驾驶座,扣好安全带,转头对她说,你住哪?她看上去很恍然,固执地说,我哪也不去,他摇了摇头,女孩八成是失恋了,也不多说,把她送到附近的一家酒店,硬着头皮顶着服务员怀疑的目光,开了间房,把她送了上去。
正准备走,她一把拉住了他,说,不要走。看着她可怜兮兮,又满身狼狈的模样,他的心软了软,说,我不走,你先去洗澡,我去给你找套衣服来。她随意地冲了冲水,裹上浴袍就出来了。然后就一个人坐着发起呆来。没多久,就有人敲门,她去开了门,只见他一手提着一包衣服,一手拎着吃食,说,商场都关门了,在酒店内的店里买的,凑活着穿吧!她也不说话,接过吃食,打开了,发现竟然是姜丝鸡粥,眼泪瞬间爬上了脸颊,自从父亲出了车祸,母亲改嫁之后,已经有多久没人这么细致地照顾自己了,眼泪再也止不住,他有点慌了,拿着纸巾笨拙地给她擦起眼泪来,一边说,你别哭啊!她不管不顾地撞进他的怀里,两人跌坐在了地上,她也不管,6年了,一直一个人坚强着,就让她任性一次吧,就一次,一次就好。他更慌了,无措地安慰着,她哭着哭着就变成了抽泣,慢慢就睡着了,他把她抱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扯过一张纸,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带上门就走了。
他今年28了,毕业后进了一家外企,现已是一名如鱼得水的项目骨干,公司和家都在郊区,今天来市区是要送客户,没想到就给他撞见了这位落魄的女孩,既然看见了,就不能见死不救。没想到女孩故事还挺多,差点就脱不开身了。女孩看起来也是可怜,随手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至于心头晃过的旖旎念头,自动被他忽略。
第二天一早,她就醒了,一阵恍惚,拿起床头的留言,只见上面写着“**,电话137********”默念几遍,铭记于心。
接下来,就是忙乱的毕业设计、找工作,办画展。她的一幅油画作品被学校画廊收录,名为《救赎》,一个快要溺水的裸体女人,被一位男人拉住手,女人满身泥泞,狼狈不堪,绝望地仰视着男人,含着期待,男人俊秀的五官,雕刻般的脸庞,眼神专注柔和,带着点焦急,看着她,用眼神示意:抓紧我。她画完这幅画,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自嘲地想:我完了。这幅画其实算不上一幅佳作,在技巧上甚至比不上以往的大部分作品,可是它蕴含了太多复杂又纯粹的情感,称得上艺术的大作大概也是由此而生。
终于到了毕业季,各种聚会之后,等来了宿舍最后的聚餐,大家出主意,带上男伴,没有男朋友也要是自己心仪的男人,去酒吧聚会。这着实为难了她,但她不想扫了大家的兴,酒吧她平时也没少去,只不过从来只待在角落,旁观灯红酒绿,形形色色,关注别人的心情,猜测别人的故事,给自己的创作添加灵感,这次的情况是没有过的,而且她也没有什么要好的男性朋友,想着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的他,只能给他打电话了,他倒是好说话,约定好时间说来接她。接下来的事也没什么新鲜的,室友们一改文艺系的矜持与清高,和自己的男伴们互诉衷肠,动情处也是哭哭笑笑,抱成一团,放佛没有明天一般,结果,醉鬼们只能在附近开了房,男伴女伴凑对。她和他自然凑了一间,她拉着他的手,说,你已经帮过我两次了,不如做我的男友吧?他看着对面这个再次狼狈却身材高挑,容貌秀丽,纯情又不失风情的女孩,有点恍惚了,心里有了丝动静,但仍然清醒地说,我已经有未婚妻了,她默了默,带着酒意,钻到他的怀里,语气淡淡地说,我不在意,我只想做你的女人,他大概酒意也上了头,听到她如此说,再看女孩虽然语气淡淡,但眼光灼灼,顾盼流离,又投怀送抱,温软在怀,哪还忍得住,于是一室旖旎,一夜风光。
就这样,她顺理成章地成了他明晃晃的情人,母亲因为这件事情和她断了关系,学校曾经的好友也是对她敬而远之,师长也是谆谆训诫,奈何她就一条路走到黑的模样,她不屑,世人怎么能懂她的爱情。
大学毕业以后她直接保送了本校的研究生,毕业画展上有杂志看上了她的画,她就顺便接了给杂志画插画的兼职,养活自己不成问题。两人好了以后的日子也算花好月圆,柔情蜜意,他只要一出差,她就跟着,他办事,她就到处采风,空了,两人就逛大街,再不然就在长假里两人游山玩水,日子也算快活,只除了周末他不在家,还有一起游玩的日子里偶尔会消失一会儿,她偷偷看过,他每次消失之后背包里会多出一些不属于他也不属于她的东西。他除了那次酒后说过他有未婚妻之后闭口不再提,更不用说与之分手的事了,要说,心里没丁点心酸那是不可能的,但以她的骄傲,不屑主动去争取什么,不争,不代表不在意,而是怕输,况且,自己求仁得仁,怪不得谁。
转眼,她研究生也已经毕业了,半年前就成为了她兼职公司的正式员工,毕业前夕,她找他,说:我想结婚。他愣了愣,好半响,拿出一支烟,不甚熟练地抽了起来,她就这样看着她,不说话,一支烟毕,他幽幽地说,我不能,那是我的青梅竹马,已经等了我许多年了,又顿了顿,说,对不起,宝贝。她说,好的,我知道了。心里却对自己说,好,我给自己最后一个月来做决定。拿出一支烟,也抽了起来。两人继续在一起一个月,谁也没正式提分手,却又极尽温存。昨晚,是她做决定前的最后一晚。
她背着自己诺大的行李包,来到火车站,拿出早就买好的去往青海的票,她向公司申请了异地采风一年,公司要求她保证每周发回一幅作品,并承诺,一年之后承办个人画展。
决绝地甩了甩头,上了火车,走到卧铺车厢,刚准备放置行李,一个明亮的声音响起,需要帮忙吗?她转过头,只见一帅气的阳光小伙,比她高点,一身背包客的行头,草绿色的行装,再加上个不伦不类的墨镜,背了个远比她丰富的多的多的行囊,小伙作了个揖,随口调侃了一句:能帮上美女的忙,是在下的荣幸。她看着小伙的搞怪,扑哧笑出声来,人也爽快了起来,伸手把行李交给了他,“我叫姜薇,你叫什么”,“不巧,鄙人也姓姜,我叫姜衍,姜薇的姜,姜衍的衍,家住* *省**市**路**号,家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太爷爷太奶奶豺狗旺旺……,今年25,** 学校** 专业研究生毕业,现在正在进行毕业旅行,我最大的爱好是摄影,最爱吃的是烤羊排…… ”,吧啦吧啦,在姜衍的碎碎念中,她的笑容彻底荡漾了出去,仿佛看到了那片从未见过的青得像绿宝石一样的湖,微风吹过,不时有波澜起伏,偶有小鱼探出水面,欢乐地跳舞,不觉间,她的笑容更深了……(完)
――Ouisa,2018,6,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