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花 （13）

因为去的地方有点远，我们在学校门口买了小笼包简单吃过早餐，就步行去搭公车。
并排坐在公车的最后一排，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从繁华的城市，再到山清水秀的乡村。默涵的手一直牵着我的，手心有些出汗，带着温热的潮湿。
一直坐到最后一站才到达目的地，一下车就看到云雾缭绕中巍峨的高山。
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默涵说:“也不知道会不会下雨。”
“下雨的话山上也会有躲雨的地方吧？”
“嗯，山上有凉亭。”他犹豫着说，
“既然有躲雨的地方就不怕啦！”我们走吧！我心情有些雀跃，说着就率先向前走去。
正直早春时节，天气渐渐变暖。树木吐露出鹅黄的新芽，清脆婉转的鸟鸣声让山谷愈加幽静。许是因为天气的原因，山上游人稀少，更有“鸟鸣山更幽，蝉噪林愈静”之感。
愈往上走，雾气愈浓。待得上到半山腰时，潮湿的雾气已缭绕的宛如仙境一般。头发和衣服上也沾了这水气，变得湿润起来。
我有些累了，靠着路边的一颗巨石休息。“春晓，前面不远有个凉亭，我们去那里坐着休息吧！这个石头太潮了，会把衣服浸湿的。”默涵把我拉起来，拖着我的手往前走。
“可是我好累，想休息了。”我跟着他往前走，嘴里继续央求着。
“那我背你走吧！”他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我说。
“不用不用，其实也没那么累。”我慌忙摆着手说。
说话间，却下起雨来。淋漓的大雨像是蓄谋已久一般滂沱而至，冰冷的雨滴落在身上，那一小块皮肤就立刻长出了小小的鸡皮疙瘩。这让我立马忘记了疲惫，跟着默涵快步往上跑去。跑了大概两百米的距离，果然看到路旁的悬崖边有一个凉亭。
待进入凉亭时，头发已经淋湿了，外套也有些潮。因为是早春，雨不是很大，外套也有些厚，故而还没有湿透。即使是这样，山风吹来时，我还是冻的打了个喷嚏。默涵把外套脱下来给我披在身上，衣服上带着他暖暖的体温和熟悉的香草气息，瞬间就感觉到了暖。转过头去看他，只见他脖子上的皮肤都已经冒出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我把外套脱下来给他，他侧身避开。
“你穿着吧！不要冻感冒了！”
“可是，你也冷啊！穿着吧！你这样才会感冒的。”
他还是不接，我想给他披上，他又避开。我索性把衣服放到凳子上，径自在一边坐下。
他这才接过衣服穿上，坐到我身边来。雨中的山林，烟雨朦胧，云雾缭绕，微风吹拂着细雨轻抚脸庞。少年坐在我身旁，空气中满是他身上的香草气息。我们隔的这样近，近到我可以听见他的心跳声，可以触摸到他的呼吸。年轻的心不由地跳的很快，我偷偷屏住呼吸，想让它平静下来。少年炙热的越来越急促的呼吸经过耳畔，微凉的唇带着炙热的气息落在我的脸颊。

日子如流水般悄悄流逝，到了高三，空气中已有了一丝迫切的紧张感。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习题，每天都有考试。试卷批阅之后各科的课代表就抱着试卷到教室里来发放，常常出现几个课代表一起发试卷的盛况。这时候，就会看到漫天飞舞的试卷，教室里乱哄哄的，大家忙着看自己的和别人的分数，置身其中仿佛要被淹没。而我的弱项也渐渐显露出来，虽然学的是文科，但数学成绩实在差的太多。尽管已经很努力，还是感觉到力不从心。中午和下午放学的时候，教室里也不再是空荡荡的了。总是坐着很多人或奋笔疾书，或埋头苦读。
偶尔望着窗外那片蓝色的天空，想念默涵。想着他在做什么，是不是和我在看同一本书，做一样的习题，是不是也一样在想念着我。
写给默涵的信，也比较零散了。因为已经没有大段的时间供我写信，在每一个零散的时间写上几句话。
默涵，今天又考试了，又是数学。你知道，我数学不好。自然又是考的一塌糊涂。
默涵：今天的天又阴沉的厉害，铅灰色的空中没有一丝云彩。我似乎有很多天没有见到太阳了，这样阴沉的天气让我的心也变得沉闷起来。
默涵：对面那户人家养的鸽子似乎添了小宝宝了。这些天我都能听到他们稚嫩的咕咕声，鸽子爸爸和鸽子妈妈最近变得忙碌起来，不停地出去寻找食物。
春晓：今晚的月色很美，大而圆的月亮挂在树梢。晚自习后骑车回家的路上，我沐浴在这如水的清辉中思念你。多希望此刻你坐在我的自行车后座上，我想和你就着这月色去看那片我们的星湖。
春晓：阴沉了许久的天空终于放晴了，今天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我的窗户时，我心里在想是否此时你也与我沐浴在同一片阳光下。我这样想着，脑海里就浮现出你沐浴着金色的阳光，微笑着的样子来。
春晓：今天才周三，我已经三天没有见到你了，这三天漫长的像是三个星期，三个月，三年。刚刚经过一片温柔的云，我又想起了美好的你。这时，你仿佛变成了那片云，静静地陪伴着我。春晓，我有时觉得你离我很近，有时又觉得这样远
天气渐渐变暖，转眼间就到了三月。三月，是樱花盛开的季节，也是我出生的季节。只是这校园里没有樱花，这个县城也没有樱花树，我突然间就想念起慈云村的樱花来。
清晨的第一节早读课，我在嘈杂的读书声中给默涵写信。
默涵: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如水般清澈。楼下花园里的那棵桃花开了，正是“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看着这满树桃红，我突然想念起慈云村的樱花来。三月了，想必慈云村的樱花也已经盛开成灿烂的云海了。默涵，我想念那片浩大的云海了。这个周末我要回去一趟，所以你周末就不要来学校找我了。
听说我周末要回去，水伊就兴奋地说“春晓，我也要去你家。”
“家里太久没有住，肯定布满了灰尘，也很潮湿。和我一起去，可是要做好吃苦的准备哦！而且，要帮忙打扫卫生！”
“做卫生就做卫生吧！我要去你家，我还没有去过你家呢！”她一脸期待的样子，满不在乎地说。
周五那天放学，我竟然在校门口看到了等在那里的默涵。
“默涵，你怎么来了？”我惊讶地问他。
“春晓，我想和你一起回去，可以吗？”他紧张地看着我。
一周没见他，此时见到心里有好多的惊喜和雀跃。看着他紧张的样子，我心里一暖，便笑着答应了他。想了想，又说踌躇着说：“可是我家里条件不太好，而且久无人居住，你可要有吃苦的思想准备哦”
“春晓，我又不是娇养的公主，怎么就吃不了苦了。”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春晓，你能让我去你家，去看你出生和成长的地方，我很高兴。”
因为要赶在天黑前回去，我们在门口坐了一辆出租车去车站，然后在车站搭乘客运车到镇上。在镇上的菜市场买了些蔬菜，再搭乘三轮车回到家里。这样几经辗转，到家里的时候，已是夕阳西下了。
苍茫暮色中，樱花灿烂地盛开着，那美如梦幻般的粉色云海温柔地笼罩着村庄的天空，似乎要连接到天际。
一下车水伊就望着那片樱花的海洋尖叫。“哇！春晓，你的家乡好美好漂亮哦！我也想要住在这里。”
“好啊，住这里吧！反正有空房间。不过，你可不要住几天就嫌闷了。”
我才一个多月没有回来，房子里就到处都落满了灰尘。天色渐暗，肚子也有些饿了。打扫完厨房卫生我便开始做饭，默涵和水伊继续打扫别处的卫生。等我做好晚餐，他们刚好打扫完。
彼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星河璀璨，虫鸣如雨。空气中飘荡着樱花淡淡的芬芳和植物的清香。我把院子里的灯打开，将晚餐摆在院子里吃。水伊尝一口我做的糖醋鱼夸张地闭上眼睛说：“哇，春晓，你这手艺赶超饭店里的大厨了！”
默涵也附和着点点头说：“嗯，味道真的很棒。”
“默涵，你以后可有口福了呢！”水伊眨着眼睛调侃道。
我夹一大块排骨放进她碗里。“快吃吧！光顾着说话，小心我把菜吃完了，不给你留！”
“哎呦，春晓害羞了呢！”她啃一口肉在嘴里，一边带着笑含糊不清地说。
吃过晚饭，在院子里聊天聊到很晚。直到大家都打起了哈欠，才道了晚安回房间里睡觉。默涵睡父亲的房间，水伊和我一起。
第二天吃过早餐，我对他们说我要去看望母亲。“你们是要与我同去，还是自己四处去走走看？”
“春晓，我要和你一起去。你要带着我。”水伊到我身边拉着我的手说。
默涵微笑着看着我没有说话，我却知道他在想着什么，遂拿上割草的镰刀一起出发了。
我们穿过粉色的铺满了樱花的天空，来到母亲的坟前。春草茂盛，萋萋芳草已长满她的坟头。我把路上摘的一枝樱花放在她的墓碑前，对她说：“妈码，我回来看您了。我身边的这两个人，一个叫夏水伊，一个叫沈默涵。他们是我在高中遇到的最好的朋友。”
默涵走到母亲的墓碑前鞠了一躬，认真地对着躺在坟墓里的母亲说:“阿姨你好，我是沈默涵。我以后会好好照顾春晓。”
“阿姨，我是夏水伊。您放心，有我在，谁也不敢欺负春晓。”
春风轻拂，坟头的野花随风摆动。是否是母亲的在天之灵在微笑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