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里逃生的儿子

下了两天的雨，天又放晴了。虽是最美人间四月天，天气却仍是乍暖还寒。

太阳出来了，阳光和煦，正好晒太阳。我拿了把椅子准备坐下晒晒太阳，这时一位一年级时教过我的数学老师来到我家店里购物。他应该有七十岁了吧，仍旧瘦削的身材，腰杆挺直，手中提着一袋瓜果秧苗。

他购买了二十元的商品，掏出钱递给我。我看到他那双瘦骨毕露的手指上有几处裂口，这是长期劳作的裂口。

我笑着对他说，您现在退休工资有三四千，老两口哪花得完，别那么拼命干活啦！

他微微一笑道，退休工资是有几千元一个月，但是总觉得钱不够用。

我问他是不是将钱都存起来啦！

他摇摇头说，都给儿子治病了。

他儿子我认识，比我大几岁。他还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和我是同学，忠厚老实，待人热情，与他家小女儿和大儿子则不像一母所生，那一大一小小时候都非常调皮，尤其大儿子因是长子，又是男孩，父母溺爱他，经常与人打架斗殴，初中还没毕业就缀学了。

这位老师对学生非常严厉，我们提起他的名字就很害怕，谁如果上课不听讲，考试成绩没及格，他常用一根劈开上半部的竹鞭打左手掌心，常常一鞭打下去，那劈开的竹鞭夹住手掌心的肉，这种痛让人很难忘记。他之所以打左手，是因为左手不用常干活，而右手要写字打痛了不方便。

这样一位严厉的老师对自己孩子的教育却束手无策。或许是他家儿子太无法无天了，越大越难管教。为了让他走入正途，二十岁时就给他说了门亲事，娶了一个儿媳进门，想让儿媳管着他。婚后儿媳生了一个孩子，带到一岁左右，小夫妻俩将孩子交给父母照顾，他俩跟随南下打工的大潮外出打工。

在外面打工，五湖四海的人聚在一起，鱼龙混杂。这儿子在外面不好好进厂做事，喜欢东游西逛，惹事生非。又与外地人打架，被人打得成了半个废人。好好的一个人，如果不是父母倾全力救治，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到如今还是柱着拐杖走路一拐一瘸的。

这次打架大伤元气，他三四十岁的年纪，连着发了几次脑出血的病，都被父母从死神手中抢了过来。

这位老师说儿子去年第四次脑出血发病，原以为是救不活了，家里连他的墓地都做好了，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送到市医院，医院不敢收治，要他们转院。

老师想儿子已经这样了，就死马当作活马医吧。将他带到省湘雅医院，医生建议他们做咖吗刀治疗，被老师拒绝了。做一次这样的手术医疗费用太高，这个家庭为他治病花了几十万。而且他儿子十年前在脑部出血部位做过一次咖吗刀手术，管了十年，他怕再做管不了这么长时间。

他也询问了专业的医生，医生说以后再发作必死无疑，唯一的办法就是做开颅手术，要么一次治好，要么死在手术台上。他决定赌一把。

当儿子上手术台要家属签字时，他心里也是忐忑不安，平时批解作业时龙飞凤舞的笔此刻在他手中有千斤重，他颤抖着手签了字，在心中暗暗祈祷儿子手术顺利。

或许是他的诚心感动了老天，几个小时后，当手术室的门打开，主刀医生告诉他，他儿子的手术非常成功，出血点再也不会出血时，他高兴得老泪纵横。

这次儿子治疗花了八万多，都是一万一万分任务借来的。他卷着手指头算，大女儿一万，小女儿一万，四个侄儿侄女一人一万，剩余二万多找亲戚朋友借来的。所幸平时人缘不错，这些钱很顺利借到了，手术也顺利。他高兴地说，如今儿子康复了，孙子也结了婚，下半年自己要做太爷爷了，儿子也是爷爷辈的人了。

他歇了一阵，站起身抖着手中的秧苗说趁天气好，要去将这些秧苗栽下，这自己种得比外面买来的吃着让人放心。

望着老师远处的背影，我想人这一生，自己做得再好再成功，如果后一代没有教育好，也是一生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