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知后觉
天,阴沉沉的,枯黄的,脆弱的落叶遍地都是,整个世界异常寂静。
我跪在墓碑前,呆呆望着墓碑上那张苍白的,美丽的笑颜,任凭泪水朦胧双眼。我缓缓抬起手,轻轻摩挲着刻在碑上的名字——世界上对于我来说,最最重要的那三个字,冰凉的触感深深的刺痛着我的心,我苦笑一声,泪水无声坠落,我想你了,雨澜……
记得高中的时候,我便是常常穿梭在女生堆儿里的“花花公子”,谈过的女友连我自己都数不清,但真真正正动心的,却只有那么一个,唯一一个,那就是秦雨澜。
高一下学期,雨澜转校到我们班。她很害羞,和男生说几句话脸色都会变得绯红,她总是一个人安静的坐在教室的角落,捧着一本比一本厚的名家巨著,细细品读;下雨的时候,她会站在教室门外,和几个相好的女生一齐赏雨,一齐探讨人生;她喜欢写日记,不管当天的课有多紧,她都会挤出一部分时间,认认真真的将当天的事情记在日记本上。
高二临近期中考试的一天,我早早的来到教室,在她的书桌上,用一张洁净的纸张,写下了我写的第一封情书,同样也是最后一封。
当我见到她从书桌里掏出那封情书时,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我见她的脸颊慢慢红润,羞滴滴的偷瞥我这边一眼,那一次,我第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慌乱,我缩着脖子,低着头,尽量让衣领遮住我透红的脸。
我和她之间,分分合合不下五次,直到大二的时候,我与她的感情才算稳定下来。
大四那年,她找到我,和我说,她的父母要拿出了一辈子的积蓄,供她去国外读书,我问她去多长时间,她沉默了,过了许久,她抬起含泪的眸子,说,四年,或者,更久。
那天,我第一次为一个女孩儿哭了。我搂住她,祈求她不要走,我一天都不能离开她,更何况四年之久?如今想来,那时我太过自私,如果我当时能够不这么自私,她也许会有更好的未来。
自那天分别,她多日没有给我打过一通电话,一条短信,我给她发短信不回,打电话关机。五天后,我接到了她的电话,她的声音显得很是疲惫,但喜悦的情绪却是盖不住的,她说,她的父母同意她就在中国了,她可以继续和我在一起了。我那时高兴的忘乎所以,甚至连她怎么和她父母商量的都没有细问,直到后来,我才从她朋友的口中得知,她和我分别的那天晚上,在家里客厅中跪了一天一夜,身子都垮了,多日不能下地,她的父母这才松了口。
后来,我们订了婚,买了一栋别墅,两个人住在了一起。
我去到了父亲的公司工作,工作很繁累,经常出差,即便不出差,也经常加班到深夜,但每次回到家,我都能看到那盏亮着的灯,坐在沙发上的她,还有桌上冒着热气的饭菜。
但,好景不长。一次应酬,席间我接到了她的电话,我接通后,正往包间外走,同公司的一个女经理拽住我的胳膊,那个女经理喝了不少酒,两颊红红的,一身的酒气,女经理当着众人的面,用胳膊缠住我的腰,嘴里说着那些不着边的话,那些话,全被电话那头的她听的清清楚楚。
从那以后,她变得多疑,变得不再信我,生活中会因为很多鸡毛蒜皮的小事和我吵的你死我活,有很多时候,我多次想谈分手,但又舍不得,只好借出差的名义出去躲几天,可是,每当我一回家,面对的不再是那个通情达理的老婆,而是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疯女人,她总会说一些不切实际的话,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我有了外遇,不再爱她。
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了了,收拾好行李冲出家门,我从未想过,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她。
半个月前的一天,我接到了她的闺蜜小谢的电话,电话中,小谢说,肖逸,你快过来,雨澜出事了!
当我赶到别墅时,别墅周围已经围上了警戒线,我不顾众人的阻拦,冲进了别墅,我看到的,只有满地的血迹和地上破碎的玻璃,以及躺在沙发上,合着眸子,面色异常宁静的雨澜。她身上洁白的婚纱染上了刺眼的殷红的血迹,手腕处鲜血淋漓。那件婚纱,是我们订婚时,她穿的那一件。
茶几上放着一本染着鲜血的本子,我知道,那是雨澜的日记本。
我记不得那天我是怎样回到我父母所在的别墅,是我的弟弟将我送回来的?还是我自己游荡回来的呢?不得而知。我只记得,我窝在我的屋子里,终日不见人,只道抱着雨澜那本日记本,一页,一页的认真翻看。
明明,那是属于她的日记本,属于她的生活笔记,可上面却记录了我的点点滴滴,我的喜怒哀乐,甚至连我早饭吃的什么,都记录的清清楚楚……
“……我们订婚了,我要嫁给他了!我感觉我就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女人……”
“……我在他的电话里听到了另一个女人的声音,那个女人说爱他,我很伤心……他回来了,我们大吵了一架,他为什么不和我坦白呢?好让我的心死的干脆一些……”
“……我闻到了他身上的香水味,是女人独有的。我和他说,他却很生气的说没有,呵,怎么可能呢?我都闻到了!他走了……他是我生命的全部,他爱上了别人,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可是我突然不想死了……我还没有见到他……我十几天没有见到他了,我好想他,即便他爱上了别人,我也好希望在我生命的最后几秒,有他在我身边……我好想你,肖逸,我想你……肖逸……”
翻到最后几页,我的心犹如刀割一般,我紧紧抱着雨澜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回忆,哭了好久好久……
几天后,我从他人口中得知,雨澜生前患有严重的臆想症,这恐怕就是她闻到那并不存在的香水味的缘故吧。终究还是我,忽略了她的感受,辜负了她的一生……甚至,她患有臆想症,我竟一点儿也没能察觉……如若我当初可以静下心来和她谈谈,也许就不会酿造成如此下场……
刺骨的寒风将我从回忆拽回现实,天上已飘下了蒙蒙细雨,我的双腿早已麻木,我勉强起身,微微仰头,望向阴晦的天,冰冷的雨水滴进眼睛,夹杂着泪水,迎风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