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兴微小说《艾米莉与老橡树》
艾米莉独坐在湖边，望着一潭连涟漪都不泛一下的湖水，用死水来描述它实在有点过了。
艾米莉不想那么去描述它，正如她10分钟之前摔门而出，对他说的那个“死”字有千万种抗拒的理由......
平静的表面之下，暗流汹涌。她要怎么才能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意？才能让他感受到她内心热烈的爱？
“你去死吧！”他竟这样吼她。
想到这儿，如万箭穿心般，她的泪，止不住倾泻下来。
“算了吧……”她告诉自己。
往日甜蜜的一幕幕，却又如电影般回放在脑海……3年前，他们相识的时候，他说永远只爱她，要一辈子守护她。
可就在刚才，她在门外分明听见他对另一个女人，说了同样的话。
她没忍住，冲进门去质问他们，却被他恼羞成怒地吼出了门……
他说，他厌倦了她的样貌，厌倦了她做的饭菜，厌倦了她安静的性格，厌倦了和她呆在一起的每一天……而这一切，都是他曾经最喜欢的呀！
那刻，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更不知道，他为何有如此陌生的一面。
“他曾经多爱护我呀。如今……却因为另一个女人，让我去死！”
艾米莉闭上眼，任泪水肆意蔓延。
“艾米莉……艾米莉……”
似乎有人轻轻唤她，那声音沧桑沙哑，像遥远的风声似的。
她回头张望，可身后的林子里，除了自己，没有别人。
她再次循声望去，发现身后那棵轻轻颤动的老橡树。这是一棵她儿时起，就在那里的树。
阳光透过树的缝隙，漏下斑驳迷离的光点，像无数摇曳的星星，在她眼前闪烁着，轻晃着，让她瞬间陷入错觉，分不清这到底是真实的世界，还是幻觉了……
“是你在跟我说话么？老橡树？”
“是的，艾米莉。”
“你认识我？”
“是的，从你记事的时候起，我就认识你了。你总是会来树下玩。会围着我转圈圈，还会爬到我低处的胳膊上睡觉。”
“确实，你总能给我安全感。我喜欢来你身边玩耍。不管是开心，还是不开心，你似乎都懂我。”
“是的，艾米莉。你今天看起来可不那么好。这么多年来，我可是第一次看见你这样子。”
“……哦！老橡树，我不知该怎么跟你说。我只知道，自己的心，好像被戳了一个窟窿，又痛又不甘。那个爱我的人，他宁愿对别人软声细语，也不愿对我温柔似从前。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艾米莉。看来，你真是被伤到心了。”
“嗯……我感觉再也回不去了。我和他，完了……”
身穿紫纱裙的艾米莉，垂头丧气的样子，像一从蔫儿了的紫色鸢尾花。
心碎的她，只觉得身心俱疲，好想倒头大睡一场！
老橡树的叶子发出沙沙的声响，真像一首催眠曲……艾米莉斜倚在树根上，早已昏昏欲睡，朦胧中，她似乎又听见说话声：
“蝴蝶不会总是在一朵花上吸食花蜜，这是他们的本性，你无法改变。
但是，你可以改变你自己。如果，你非要当那朵柔弱的花，你注定会伤心，因为你留不住他贪婪的心。
艾米莉，你好好想想，有什么是永恒不朽、自给自足的，从不希求别人的施舍……
你看看那些可怜的人吧！”
艾米莉的眼前，蓦地出现了一群垂头丧气的魂灵，他们一个个黑着眼圈，流着眼泪；或捶胸顿足，或撕心裂肺般尖叫着自己的渴望；或对天哭喊着不公的命运；有的看似在笑，嘴角却淌着肮脏的血，眼神浑浊、贪婪而无助……
他们的样子极其可怜，却也有一丝骇人，因为他们的身上，看不到生命本该有的温度和光芒。
只有黑色的雾，笼罩着他们，让他们无头苍蝇般东碰西撞，头破血流……
“真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啊！”艾米莉感慨道：
“我可不想变成这个鬼样子……可为什么，他们会变这样？
“他们丢了自己的根。艾米莉，去找到自己的根。”
午后的风，绵长地吹过树梢，树叶哗啦啦响着，林中回荡着老橡树沙哑的声音：
“我见过，那些笑着面对一切的人儿，他们总能从贫瘠中，种出玫瑰！
而那些丢失了根的人，他们忙着抱怨，只能在绝望中，被榨干最后一滴眼泪，成为一具行尸走肉，一颗破碎的心，或一个怨灵。
艾米莉，你愿意变成哪种样子？
你愿意变成，哪种样子？
你愿意，变成，哪种样子……”
突然，一阵凉风吹过，艾米莉打了个冷颤，苏醒过来。她感觉，自己仿佛睡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天已近黄昏。
归来的鸟儿们，正围着老橡树雀跃着，他是鸟儿们安定的家。他的根，深扎大地。他的子孙们，都已承接他的使命，在不同的土地上，继续他们的守护之责。
艾米莉凝望着老橡树那绵延着、扎向大地深远处的茂密根系，霎那间，她不禁感到一种幸福和豁然。
她再次仰望着老橡树，忽忆起梦中回荡的声音：
“你愿意变成哪种样子……
你愿意变成哪种样子……
去找到你的根！”
她隐隐感觉，自己心中的那个空洞，不知何时被那些斑驳的光影，填补好了！
此刻，她的心里满满的，都是光的涌动。她知道，旧的那个自己死去了。
一个新的艾米莉，刚刚醒来。
阳光，是那么温暖：花鸟虫鱼，远处的人们，都沐浴在它光辉下。这生生不息的力量，不正是不朽么？
不远处，那条潺潺的溪流，它的每一滴水，都是一颗跳跃的心。
“原来，我所经历的，只是生命之河里，偶然溅出的一滴泪啊！还有许多未知等着我领略呢……”
想到这，艾米莉笑了：
“我该像鸟儿、鸣虫一样，只为生命的存在而歌唱的！我本就是不朽的一部分啊！”
艾米莉起身，满足地伸了个懒腰，一瞬间，仿佛自己也有了树一般的安稳之力。
她望着老橡树，他的叶子依旧在风中沙沙作响，似乎还在说着什么……
“谢谢你！老橡树。我会在自己的玫瑰园里，找到想要的宁静和爱！”她默念着感恩的话语，朝老橡树，深鞠了一躬。
暮色微凉。该走了。
转身前，艾米莉瞥见那波澜不惊的湖水，和她此时的心一样，宁静如镜。
ps：【鸢尾花的花语】绝望的爱。暗慕。可遇不可求，可遇不可留，可遇不可有，纵有千般不舍，三千繁花，只为某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