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家书

嗨，还好吗？走了四年了，又快到你的忌日了。很想念你。不知道此刻你在哪里，过的怎么样，

我很好。结了婚，生了孩子，两岁半了，很可爱，叫乔乔。有点皮，不怎么听话，我老揍她。你说的，皮一点的孩子长大了才不会吃亏。但规矩不能丢。所以，我揍的理直气壮。等她大一点，我带她去看你。

你临走的时候转身对我和弟弟嘱咐，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姥姥和我妹，如果回不来，让我们一定帮姨夫把我妹拉扯成人，照顾好姥姥。你那栋楼，从你走后，去过一次，一进门，就湿了眼眶。从此再也不去。但会常跟妹妹聊天，她谈了男朋友，很兴奋。你不要生气，早恋不一定是坏事。我们都不在身边，如果有个人能够给予她足够的陪伴，我完全同意。你不同意也没办法，揍不到我们啊。当然，如果这个男孩子伤害她，我会带着俩弟，打到他质疑余生。我不会过多干涉妹妹的生活，她有选择的权利。活的开心最重要。我约了下周去请她和小男友吃饭，带上我弟，让他们悄悄躲在远处，如果男孩真的不着调，保证当场给他搅黄了，绝不姑息。如果搅不黄，男孩三观又正，我就给他个见面礼。

姥姥的身体有一点点变差，但还算硬朗。八十多岁了，瘦了一点，开始吃各种药。去年病了一场，住了十几天院，二舅二姨和我妈伺候的。我做的很少，只能平日里给她把药备齐了寄回去。她舍不得吃，只在心脏疼的时候吃。没关系，我会一直买下去，有了足够的余粮，她就能放心吃了。她牙不太好，肉吃的少了，夏天喜欢雪糕，冬天软一点的糕点。老于很好，会陪我买一堆的东西填满姥姥的冰箱，也会不时让我给姥姥钱。她不肯要，我们就藏在席子底下，等走了打电话告诉她。今年就回去了一趟，前几天弟弟过去打开视频，她看我第一眼就哭了，说好看了，胖了。我说好看了怎么还哭，等我回去看你。她说你别回来，什么都不缺，什么都有。可是缺我啊，我是姐姐，应该做弟弟们的表率。但现在，他们做的比我都好。即使我不在，姥姥家也永远不缺肉，枕头底下也不会缺钱。只是缺少陪伴。你在就好了。

两个弟弟也都好。我们仨，从小被你训多了，虽然行为不正经，做人从不敢有偏差。王世杰闹心点，不想当明星了，当了一名勘察院的工头儿，洋气一点，叫正式单位的什么什么什么经理，整天熬在工地，披个军大衣，带个雷锋帽，就差手里拎根棍端个破碗了。他现在的理想是风一样自由，还好我重，他一飘我就给他一巴掌，安全着陆。你最疼爱他的，我也最爱疼他。爱之深，责之切。他成家了，也有了孩子，三岁了，叫九月。王涛做了小老板，养大车给工地送沙石，经常忙到凌晨。还是那么胖，我常担心他的三高嘱咐他不许吃肉，他给我发照片胳膊夏日里都晒破了皮，我就心软了，这么辛苦不吃肉，怎么补。我们仨，只有他在高密，常去看姥姥，很是孝顺。我开了家水果店，整天搬筐装货，生意勉强凑合，有两个逗比的店员，工作努力尽心，带给我很多欢乐。我们仨，都没什么让你值得骄傲的职业。但都记得你的教诲，踏实做事。因为都是你从小带大我们，所以我们感情很好。平日里从不尊重我，正经事一定先问我。我偶尔会因此小骄傲。谢谢你。

附属医院，你住过的血液科我爸住了进去。同一个主任。我问她您还记得我小姨吗？很久以前，您是她的主治大夫。她说记得，还好吗？我说她去世了，小年那天转院到北京，腊月二十八就去世了。她没说话，只是叹气。我说我把我人生的另一个挚爱，我的亲爹，再次交给您了。

每次去医院看我爸，都会想起你。走着走着，就想起你在床边跟我絮叨，说我不怕死，只是你妹妹太小了，我怕她没妈疼。想的心揪着，就坐在病房楼下的拐角里哭，哭完了，摸把脸，上去哄我妈。你看，同样的剧情，四年后，又跟我上演了。我爸的病在好转。暂且算是吧。你放心，不会让他离开。我已经有小姨了，不能再沒有爹。你在的時候，总叫他去吃肉，他吃的也欢喜。現在化疗打的太多，他的胃口差，吃的清淡。晚上去看他，头发快全白了，他的臉上沾了根头发，我去帮他拿下來，無意中看到了枕頭上一根根脫落的白发。心都碎了。化疗太痛苦了，我很想很想把這些转移到我身上。他不够坚强，承受不了。我能，你知道的，我不怕疼。无能为力的感覺糟糕透了。我总是用我需要个爹这个借口让他坚持，说多了，自己也觉得可笑了。我妈最辛苦，你的姐姐，远比我們想象的要坚强。此处为她点个赞。這一年，都是她在医院悉心照料。很感謝她，替我做了我應該做的事。一年了，我极少哭过。但今晚还是忍不住流泪了。沒出声，也沒有让人看見。走在大街上，低头看路，眼泪流水一样坠落，风一吹又干了，哭完回店里继续干活。说句心里话，我也想家。

我能喝酒了，一杯二锅头的量。如果你在，我就能陪你喝一杯了，听你给我讲人情世故，世事无常。甚至挺想听你训斥我，生气地瞅着我低沉的声音说你老大不小了，还是那么倔，永远不肯低头认错。

如果我低头认错，一切都能回到原点，我愿意把头埋进泥土里。可是，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对不对？

对了，我的科目二还是没过。你考驾照的时候也是总不过，你无奈地苦笑，这辈子从不服输，考驾照这件事，是真的认怂了。我也是，科目二考了五次，总是不过。特别特别讨厌的一项考试，没有之一。但我会继续努力。争取咱俩有一个不怂的。嗯，说这话特别没有底气。你如果在，一定又会骂我了，年纪轻轻就放弃。我任性啊，不想学。心理素质极差，你说过的。到现在，改不了。

我有点信佛了。准确的说，给自己找了个信仰。常去寺庙里，读读佛经。师父说，真的有轮回。我就特别想知道你有没有转世超生。很希望我们能再次遇见。如果可以，这次换我做你的小姨，照顾你。但无论你去往何处，都希望你平安喜乐。

来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