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岁的妈妈，终于能与你和解
01
我是个不爱用微信的人，但尽管如此，我每天都会在家庭群发几个搞笑的表情，因为我知道一发出去，母亲一定秒回，用常见的笑掉大牙的表情。真不知道她哪里收藏的表情，五个人头齐齐哈哈大笑，有种诡异的感觉，一点都不符合我的审美，但是我还是心里暖暖地很开心，以前，不是这样的。
02
娃有一男一女，如有一山二虎。
幼时家庭生活拮据，鸡汤只会用半只鸡煲。半只鸡，意味着一只鸡腿、一只鸡翅，每次上桌，二虎总是眼神对战，手中的筷子已经变成利爪，谁先捞到就是谁的，而母亲则会在筷子停留在汤里超过五秒的时候严厉地敲桌子。
“我说过多少遍了，不要把筷子放在菜里面太久！”
偶尔母亲也会负责掌勺，碗乖乖地在桌子排排坐，勺子提起，落下，碗碗都是满满的汤料。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祟，每次看向哥哥的碗，都会觉得那一碗的肉格外地多，我的心开始多了一点隔阂。
03
如果说，食物是挡在母亲前的第一座大山，那么家务则是第二座大山。
每天的常见任务就是收衣、洗碗，无论分配任务规则怎么变，我永远都是吃亏的份。中午洗碗和晚上洗碗有何不同？我和哥哥能清晰地分辨出来，中午只有碗筷，晚上却有锅碗瓢盆。
当我跑去诉苦的时候，忙碌的母亲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对我说，
“女孩子就要多干活。”
那时候我刚刚学会上网，“重男轻女”，我搜索了好久的词条。因为女孩会外嫁吗？我和母亲的心又仿佛远了一点。
04
有一段时间，我在家的存在感低到了极点。
学校的生活多姿多彩，我回家就像一只聒噪的小鸟，大人在干活，就追在身后，讲个不停。
但是母亲上班好像很累，抬起头对我说，
“能不能安静一点，你没看到我在干活吗？”
我舔了舔嘴唇，生怕母亲发飙，低着头回到了房间，裹在了被子里。
“母亲是不是不爱我呢？”
我一个人模仿连续剧里面我见犹怜的小女孩，捏着喉咙地说了句话。
突然有个声音回应，
“说什么？”
我吓了一跳，原来是哥哥还没有睡着，我马上换成了新的表情，岔开了话题。那个时候的我，演技一定很精湛。
05
家庭有一个人当红脸，一个人当白脸。母亲选择了比较难演绎的角色。
每次气急败坏地骂完我们，就会说，
“去那块砖站着，不准出界”。
家中地板有很多块砖，半米的平方大，二虎在黑暗的房间里，一动也不动，生怕又惹怒了母亲。
家中的衣柜还放着秘密武器，不知道他们从何处采摘来的树枝，摘去一些分叉，那树枝被磨得光滑无比，宛若精心打造的武器。
母亲的眼睛只要怒目而视，我和哥哥就不寒而栗。她叉着腰，眼神瞪着我们，眉毛拧在一起，眼睛鼻孔因为生气而一开一张，一手拿着树枝，一手指着二虎鼻子，嘴中仍是喋喋不休的话，那些话仿佛热浪，在窒息的空气中一次次地向我推来。
“知错了吗？知错了就捏捏耳朵！”
二虎垂着头，捏着耳朵。
后来有一个春天放风筝，需要一个支撑条做主干道，我和哥哥便偷去了那根打人的树枝，在五彩斑斓的包装纸下，树枝仿佛失去了旧日的意义。
爸妈和我们一起到了公园，哥哥抓着风筝线轴，我在后头举着线。风来的时候，母亲喊着，
“风来了，快跑呀！”
于是风筝迎着风慢慢向上快速升起，直到飞向天空，越飞越远。
童年就这么过去了。
06
上大学的前两天，母亲骑着摩托车，载着我去买生活用品。
随着离别的时间越近，母亲的表情逐渐柔和。迎着风，不用面对面的交谈，她缓缓地说，
“在外面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
离开我们身边的母亲仿佛一下脱去铠甲，变成一个温柔的小女人。我每次打给她的时候，她都喋喋不休地和我说着近期发生的事情，变成了一只聒噪的小鸟。
放假回家的时候，母亲的眉里都是笑意，她开始对我诉说家里的事情，和妯娌的关系，与婆婆的关系，那些从来不会对我说的事情，偶尔也发出一声叹息，或者发出咯咯的笑声。
我看着她的样子，从小失去的存在感慢慢地变多了。
07
毕业后，我也变得很忙，和母亲打电话的时候偶尔在工作，也会敷衍两句就挂掉电话。
母亲不知从哪里学会了微信，下载了微信。
一开始母亲打字很慢，我发十句，她才回复一句。偶尔她发了长串的语音，我就会生气地和她说，
“你知道长语音有多难听吗？贴着耳朵都不舒服了。”
母亲就像做错事情的小孩，每次都打字过来。
不知从何时开始，母亲的回复速度已经飞起，在现在，还有谁可以秒回微信呢？就连我看到微信的信息，都会思索一番，留给自己更多的时间，在有空的时候慢慢回复。而母亲，成为了少数的秒回者。
“早安。”
——“这么早就起床啦。”
——“今天吃了吗？”
——“今天天气好，妈出来散步了”
那边的她守着手机，一句话就可以产生好多的回应。
08
我思索着这些年，是否自己的内心戏太多。
鸡汤只是随机的分布，母亲的那一碗从来没有沉满过。
女性应该多干活，只是母亲从小接受的传统，她一个人默默承担起了家庭的重任，以家庭为重，以父亲为重。因此将这份付出的理念传输给我，让我能将来在家庭中学会付出。
每次做错事的时候，母亲都要思索如何能够惩罚我们，而又不会过分惩罚。
渴望回应而又不想打扰孩子，于是无论去到哪里都带着手机。
我想起韩剧《请回答1998》中的台词。
“爸爸也不是第一次当爸爸”。
母亲也不是第一次当母亲，在探索教育孩子的路上，她承担着白脸的角色，内心也有不被理解的苦涩，而当我长大，才理解那一份苦心。
09
母亲今年20岁，因为我才20岁，母亲成为母亲也只有20年。
终于能与你和解了。
我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