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消费的何止是凤姐，还有我自己

中国人最喜欢看女人的苦情戏，塑造了许多经典角色：窦娥，小白菜，王宝钏，秦香莲……女人的苦情，其实不外乎几种情况：一、出生贫贱，身世悲凉；二、遇人不淑，所托非人；三、婆家厉害，亲人相逼；四、世态炎凉，拜高踩低。

人一旦示弱，难免会得到同情，尤其是女人。这几天，过气网红凤姐以一篇《罗玉凤：求祝福，求鼓励》的文章横空出世，重申了她苦难的身世，草根逆袭的励志故事：家里很穷，父亲出轨，母亲改嫁，奶奶轻视她，妹妹欺负她，同学嘲笑她，高干子弟蔑视她，母亲让她认命，而她呢，就像夹缝里顽强生长的小草，热爱学习，酷爱读书，地上有一个小纸片，都要捡起来读，别人安于现状时，她不忘充电提高，别人随波逐流时，她勇敢地逆风飞扬，雷人征婚一夜爆红后，她备受非议，抵着巨大压力远走他国，自力更生，又杀出一条血路。

多么励志，多么鸡血的人生！看得大家热血沸腾，感同深受，甚至对号入座吧！因为王思聪那样的富二代毕竟是少数，大多数读者都是草根，多少能从凤姐身上找到一点自己的影子。于是，第一步成功了：博同情。

故事如果到此为止，那就太老套了，于是续集来了。凤凰网给凤姐抛出橄榄枝，曾被千人唾、万人骂的凤姐摇身一变，成了凤凰新闻客户端主笔，让人大跌眼镜，还开了公众号。美国的水土果然养人。吃了几年汉堡包、做了几年美甲的凤姐脱胎换骨了：政治、经济、历史、哲学、天文、地理、医学……无一不知，无一不晓，引经据典，信手拈来。

有时，她是女权主义者，批陈思诚，挺马蓉；有时，她是政坛达人秀，斥希拉里，粉特朗普；有时，她是社会学家，研究市场行情，分析经济走势……

读者的眼光是雪亮的。有人质疑文章不是她亲笔，她拉出郭敬明、韩寒做论据，强调自己是中文专业大专毕业生，以此来论证文学成就与学历、专业无关。可是，最好的例子难道不是沈从文吗？小学都没毕业的大文豪。凤姐，你当真对得起“中文专业”四个字？

说实话，在朋友圈看到《罗玉凤：求祝福，求鼓励》时，我并没有点进去看，只是看到一个我非常敬重的作家也转发了时，我才感到诧异和震惊。

后来，事情开始不受控了：阅读量300多万，打赏20多万，增粉20万。于是《罗玉凤：我做了两个决定》又翩然而至：全部打赏捐给大凉山的儿童，即日起永远关闭打赏功能。

深明大义，淡泊名利的女侠形象顿时深入人心。又一轮刷屏、狂轰滥炸，很多人还伴随着这样一句引导语“试金用火，试人用钱”，褒扬之情溢于言表。

当然，读者也不是傻瓜。这情节，满满的套路啊！好像有点眼熟。没错，有点像前不久轰动一时的罗尔事件。虽然罗尔的事貌似已翻篇了，但是大家想必还心有余悸。于是，各路大V跳出来，使出浑身解数，运用各种隐喻、类比、联想手法，大骂凤姐炒作，不断重申甚至夸大悲惨经历以博取同情，并因此获得巨大商业价值。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人气、关注度与骂声、质疑声纷至沓来。有人出来站队了：凤凰新闻网宣布早已与凤姐团队解约。凤姐也撇清自己的干系：公众号是朋友在经营，自己好久没写公众号。但是，那两个振奋人心、给自己脸上贴金的决定是不是凤姐写的呢？

凤姐前面在推特上说，公众号不是自己在写，是团队以她名义写的，后面又在微博上说自己没有推特账号。如此拙劣的谎言，就像彩色的肥皂泡，一戳即破。

我一口气读了凤姐公众号上的十几篇推文，发现一个规律：几乎每一篇都极尽煽情，有意放大她所受的苦难，所承受的非议和打击，然后是满满的不屈服，正能量。单独看每一篇，都观点明确，结构严谨，有的甚至让你落泪，这一点从文章下方的评论，就可窥见一斑。但是，把这些文章联系起来看，就会发觉，似曾相识，若有雷同，因为她就是把同一件事反复不停地用不同的语言在说啊，说啊，目的就是将她草根逆袭的形象根植人心。中文实在太博大精深，跪服。文化运动真真可怕。

有人说，凤姐是跳梁小丑，展现了人性中最深的恶。也有人说，凤姐也是受害者，她被人消费了。

可是，被消费的何止是凤姐，还有我自己。不然从不追热点的我，为什么放着《古文观止》不读，要一口气读完以她之名、不知由谁代笔的文章，还要义愤填膺地为她写1600多字的檄文？

取关，读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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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李三清，红安人在张家界，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公众号：李三清的紫竹林（lisanqing860204）。

被消费的何止是凤姐，还有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