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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忧

2018-06-07  本文已影响51人  风恋花香

大年初八这一天,老孟的表弟小科又像姑娘回娘家似的提着烟酒来孝顺他这个做长辈的。老孟比小科大十多岁,虽说两人不是一个年龄阶段的人,但一张口,两人又能说到一起去。每年的这个时候,小科都会来给他这个大表哥拜年,其他家,他没眼看,叫他的话说,“他们一个比一个精着呢!我是搞不过他们!”他平时忙着做鱼虾生意也没时间来找老孟叙旧,就趁过年来一趟,他哥俩正好欢聚一堂,捧着酒杯边喝边聊着,近两年扯东扯西的少,话题的中心倒放在了小孩子的婚事上。

老孟家有个儿子,快三十的人了,到现在还没娶上媳妇,这叫他老孟头发一天比一天白,“这咋整?”他想不出来办法来,有时候就把气撒在儿子身上,“你长得也不丑,咋就不会吹一个回来呢?”

老孟的儿子孟明听了一句话也不说,把头一低,脸一挂,转身往房间里一钻,他要与这个世界隔离;实在被老孟数落得够呛,他逼急了也会说出这么一句,“我不会骗人!”

孟明长相确实不丑,两道剑眉生得浓密不说,而且眉梢颇有几份英气,罩在一双大眼睛上,再配上那张大方脸,整个人看着就大方,而不是那种小气吧啦的样子,高鼻梁下有一张不大不小的嘴,不笑的时候,给人留下的是一种刚毅的感觉。他向来不喜欢求人,若是真要求人,那就好像拿刀割了他身上一块肉一般。他现在在一家物流公司里开大型货车,逢上休息他才偶尔回家。他也想往家跑,但是又怕人家背后说他,“怎么到现在还没带个人回来呢?”说这话的人其中有关心他的,也有与他们家作对的,他怕父母的老脸没处搁,所以尽量回避与村里人碰面,接触。全村除了他,还有一个和他从小玩到的伙伴至今也单着,他们俩现在也不同往日般密切联系了:小时候他们俩就是穿开裆裤长大的兄弟,如今两人也很少见面了;见了面,也不知说什么好,勉强寒暄几句,然后各走各的路,各回各的家。他们的父母却时常碰面,一碰面就把各自心里有关孩子没媳妇的想法一吐而出,算是彼此给彼此精神上一点安慰,貌似同病相怜的两个人往往有共同语言。

这老孟的儿子介绍完了,自然就说下有关小科儿子的一些情况。小科年纪小,他的儿子科凡的年龄自然也跟着小,小家伙今年刚好二十三岁整,长相随小科老婆,算不上漂亮,但多少还有个人样。书没上成,倒落下个近视眼。那双眼睛在镜片里藏着,多少还有几份神气,眼镜一拿,那双眼睛像田里干瘪的稻谷无精打采。鼻子有点塌,嘴巴不大,红润润的,虽说上唇边上生了一个“好吃”的痣,可他却不嘴馋。个子像小科,高而且瘦。这点比上孟明,他生得不胖也不瘦,他们的身高倒是落差不大。这科凡初中一毕业就下来学了个理发手艺,如今正在镇上开了一个理发店。钱挣得不多,可小日子也过得自由自在。没人管他,他就是老板,在那个小理发店里,凡事他说了算。

今年科明上班的单位忙,他初五就去上班了,往年这个时候他到初十才去上班,小科每年来,他也都在家。今年小科来了,科凡也像狗一样跟着来了;不来不行,因为小科这二年来喜欢喝酒了,在家里一天不喝个两顿酒,心里发慌。在老孟家喝酒,喝醉了怕回不去,就由儿子开车,叫人多少也放心些。去年小科喝醉了,孟明说开车送他回去,他偏不,结果半路上把摩托车开到了人家的麦田里,幸好没掉进湖里,否则不淹死也差不多了。今年科凡他妈硬是叫儿子跟着他,生意可以不做,命不能不要。

也许孟明不在家的缘故,这小科今年的话比往年任何一年都多,科凡在一旁只管低着头闷闷地吃着饭,因为小科正在说他,他要如实地把科凡昔日的那段小恋情给揪出来,也好叫老孟听听他当时有多么蠢。

只见小科娓娓道来,“科凡十九岁那年,刚好在网上认识一个女孩,那女娃子是贵州的,只比他大一岁,两个人聊着聊着就聊上了,后来快过年的时候那女娃子到我家来了,”小科说到这里吸了两口烟,然后若有所思地发起了呆,老孟开始催了,“然后呢——”

“然后,那女娃子在我家住了差不多有一个多月,她整天也不干活,吃了睡,睡了吃,科凡他妈上班也忙,天天还要伺候她,她没菜还吃不下饭,小零食是整天不断,那一个月科凡没上交一分钱给他妈,这个就算了,钱嘛该花的就得花。”小科端起酒杯喝了口酒,老孟也端起酒杯碰了碰他的杯子,“来,把这杯酒干了!”杯子一撞响,两个人热情大增,咕噜噜,咕噜噜,他们两人一饮而尽。小科觉得他是在借酒消愁,他现在忒后悔当初不应该把那女娃子赶走。

老孟平时花钱大手大脚,他多少对那个女娃子有些理解,“小年轻不就这样吗,他们不就喜欢吃吃喝喝嘛!”

“现在想想是哎!那时候关键我想得不是钱的问题,还有那女娃子人懒的问题,主要那时候他们两年龄都还小,你想啊两个小毛猴子在一起能玩出什么名堂出来呢?我就想啊,等过几年再讲吧,那时候他俩也懂事点,再结婚也不迟。可那女娃子当时不肯走,偏要我们一起去她家与她的父母商量一下,然后就结婚。当时我就想两个小孩子结婚,这不叫我们大人头发昏吗?后来我就叫那女娃子别急,过两年在说。她不乐意了,说走就走。那我也干脆,好,你走就走吧!”

老徐憋不住心里话了,“她当时说要结婚,你答应不就好了嘛!”

小科开始咂嘴,懊悔的肚子疼,总结一句心里话,“哎,到手的鸭子飞了!”

科凡在一旁玩他的手机,孟明他妈在厨房里忙活着,他们都不想破坏这一对一的洽谈。

老孟也开始抱怨了,“哎,你当时若是不管这事,这事也就成了!”

“是啊,你不知道,现在找个媳妇真难找,人家女的要求都高,那女娃子多好啊,送上门,她又没要求,把她弄回家,真花不了几个钱!”小科一口气把把杯里的酒喝干了,算是解气,然后又开始向老孟掏心里话了,“现在,我也想过了,只要人不呆就行,长得能走出去,别的都无所谓了。”

老孟的嘴张着,却不见往外吐一个字,他现在是头脑里写满了“媳妇”两个字,他的媳妇貌似是个隐身人,看不见,也摸不着。小科不亏是生意人,他的火眼金睛一下子看出老孟心中的愁苦出来,开始拿孟凡当道具,他把食指和中指蜷了起来,并往科凡的头上敲了两下,科凡一下子从板凳上弹了起来,“干嘛啊?”他一手摸着头,一手拿着手机,身子前倾着,像是一口把小科给咬死。他正玩游戏玩得开心呢,你小科怎么能打扰他呢?

“整天就知道玩手机打游戏,没事和人家女娃子吹吹啊!”小科提议道,科凡没理他,把脸拉得老长,一下子跑到屋外去了,往孟明家的大杏树上一靠,又继续玩他的游戏了。

小科朝他看了看,“他啊也就这点出息了,要是我当年混成他这样,连个对象都找不到,那我还不如一头撞死!”

老孟见他这么说,脸上的愁云也消退了些,他也开始夸起小科来,“我说一句话你别生气啊,你比你儿子神气多了,他像你老婆,不怎么爱讲话。”

小科完全同意老孟的看法,“你说得一点也不错,他就是不爱讲话,不像我死的都能说成活的,话不多就算了,这小东西出门还不爱打扮,就像土八路一样,这到哪吸引人去呢?我年轻的那会儿也爱打扮,但在家门口附近我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出了远门,谁也不认识谁,西装一穿,皮鞋一蹬,眼镜一戴,小公文包一背,谁还认出我是谁啊?我说我是大学教授,他都有人信……这年头就要吹,不吹是不行的,你老老实实的,人家女娃子她也看不起你!现在的女娃子不像以前的女娃子啦,以前一担稻能娶回一个媳妇。现在的人谈的就是钱……现在的女孩子你要哄着她,捧着她才行!”

老孟也赞同他的看法,“我家孟明吃亏就吃在了自己的倔脾气上,他哪次相亲人家女孩说看不上他的?可他就偏偏不会哄女孩子开心,恨不得人家女的要求着她才好呢!这个社会和以前的社会不一样了,我讲过多少次,他就是不听……”两个人都能说到让彼此肠子顺畅的地方,这就是共鸣的效应,他们越聊越带劲,最后那三瓶海之蓝的瓶子,也空出来了,就留着装空气吧。他们两人醉得趴在了桌子上。

小科不醒,科凡也没办法,他惯来力气就不大,背他谈何容易啊?他干脆就等他酒醒,等小科酒醒了,天已大黑了,科凡正在气头上,想把车子开走,不带小科回家,小科见车子发动了,急着就往车上跑,老孟见他走,心里也急,“你走了,谁陪我聊天啊?”他喊到。

“明年再来!”小科坐进车里朝他挥挥手,老孟没高兴,心情反倒更加不好了,“明年你再来,若是孟明还没找到对象,我还有脸再见你吗?”这是老孟的心里话,他眼珠子是在目送小科,可那层为儿子的婚事所卷起的隐忧情绪却重重飘来,落进心里,仿佛那滚滚而去的车轮正碾压在心上,他的痛谁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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