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和雇主家的故事(二十七)
上海篇 上一章 保姆和雇主家的故事(二十六)
我在秦小姐家的一年
5.上海钟点阿姨阿珍
在我来之前,秦小姐家已请了一位钟点阿姨阿珍。她是上海本地人,45岁,个子高大健壮,细皮嫩肉,一口地道的上海普通话:“阿拉上海宁(人)!”
我20岁时在郑州上班,有一天在宿舍睡觉,我听见楼下两个上海人不知是交谈还是吵架,我完全听不懂她们快捷的语速,我听着真的很像日语。
因为秦小姐每天中午不在家。阿珍每天上午十点半,买好晚餐要做的菜的原材料,到秦小姐家。她休息一会儿,开始打扫卫生。中午,她在微波炉热上自己带的便餐,简单吃完,午休后,接着打扫完卫生。四点开始准备做晚餐。
阿珍做的上海菜特别好吃,从她那里 我学会了上海味儿的红烧肉。连主人戴维也特别喜欢吃红烧肉。每次来应聘的阿姨,戴维就让她做红烧肉,他说:“红(第一声)烧肉(第二声)”。他品尝,做的好吃的阿姨就能留下。
我习惯了粤菜清淡,白灼,少油。原以为上海菜也很清淡而不油腻,没成想阿珍的上海菜很油腻,但吃起来特香,那一段儿,我们个个都快成丰乳肥臀了!得益于阿珍的厨艺。
阿珍的红烧肉,也是将五花肉切小方块飞水待用。冰糖炒糖色红亮时,下五花肉块翻炒入味儿。下葱段,姜块儿,八角,白糖,盐,蒜瓣儿,加够汤(因为要炖很久),大火改文火,盖盖儿慢炖。
大约半小时后,将煮熟的鸡蛋去壳儿,用刀竖着在蛋白上刻几刀(以入味儿),打好结的千张豆腐节(外面也有卖现成儿的),一起下入汤中。小火继续炖一小时后,至肉酥烂,色泽红亮,豆腐节,卤蛋色泽棕黄,收汤汁,出锅。
一道香浓,软滑,油亮,肥而不腻的红烧肉入盘,配热气腾腾的白米饭,哇!味美香浓,好吃极啦!平时毫无食欲的人,配上那香浓的汤汁儿,也能多吃一碗米饭!那鹵蛋和豆腐节,味道香浓。配一盘儿绿油油的青菜,色彩搭配相得益彰。对于减肥爱美的姑娘们来说,这道菜可免矣!
现在我家来客人,我每次做此菜,必定先吃完。至今我感谢曾经教会我一道道菜的人,技多不压身。
阿珍做的上海家常小菜,毛豆炒萝卜干,绿油油的毛豆,加上海当地晒的萝卜干,配白米粥最好吃。烤麸(北方叫面筋)加黑木耳,烧出来也特别好吃。每次她就多做一些,秦小姐盛入饭盒,第二天早上带到公司中午吃。
阿珍做完饭,汗流浃背,坐在厨房内小长椅上。她看着我们个个吃的香喷喷的,总是露出甜蜜的笑容。
有几次,看着香喷喷的菜饭,她趁着秦小姐和先生吃完到客厅了,飞快地拿起盘子,盛上米饭和菜,坐在厨房的长椅子上,狼吞虎咽快速地吃起来(她是钟点工,是不在主人家吃饭的)。
她每次做完饭,就在厨房的洗澡间,洗完澡再回家。
“我家和儿子儿媳妇现在还住在一个筒子间。隔开一间阁楼,我住在阁楼上。家里没有洗澡间,也没有抽水马桶的。”她从洗澡间走出来对我们说。
“哦,你们上海本地人也挺不容易的。没想到住的地方又旧又小。”我真没想到。
“我们这里很多人就是等拆迁,拆迁后就能赔偿几套房子,一下子就能赔偿几百万上千万的。”那是十几年前的上海。
她每次回家,就把旧报纸、废纸箱、瓶瓶罐罐收走,可以卖废品卖点零钱。
有一天中午吃完饭,大家都休息了,她跟我一起躺在客厅的沙发上。
“哎!很烦!”她轻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
“阿珍,你怎么啦?”
“烦死啦,我男朋友这几天又来找我了。”40多岁怎么还有男朋友呢?我有些纳闷儿。
“你不知道,我现在的儿子是我跟我的丈夫生的,我已跟丈夫离婚了!”
哦!对阿珍的婚姻状况,我一点都不了解。
“我离婚很久啦,后来也没再找。现在来找我的男朋友是我的初恋。过了这么多年了,我也不想理他。”阿珍躺在沙发上,似睡非睡。
“那时我年轻,才十八岁,我俩恋爱了。我年轻时很苗条的,不像现在那么胖。我家父母嫌弃他个子比我矮,配不上我,不同意我们俩谈恋爱的。后来他出国了,过了几年,我也结婚了。”
“那他后来结婚了吗?”我很好奇
“前两天他来找我,说他一直没有结婚,他还爱着我。”
“哦,好痴情的男人!”听起来挺感人的。
“他痴情有什么用,可是我现在也不喜欢他,很烦。他说他有一小套房子,让我跟他一起去他那边。”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自己也不知道。”阿珍很纠结。不知不觉中,我们俩都睡着了。
一个周末,我休息,和阿珍约好,我一大早坐上公交车前往她家。
下公交车,我穿过一条马路,问了几个路人,辗转来到一座古旧的弄堂。
弄堂大门,是老式的斑驳红砖门头,上面写着什么弄,现在我已淡忘。走进窄窄的弄堂,抬头看,蓝天下是纵横交错的电线和晾衣杆。晾衣杆上随意晾晒着各家的彩色衣裤,长袖,短衫,长裤,短裤在头顶上空飘扬。
窄窄的胡同两边,靠墙立着旧式的黑色自行车,那时还没有电动车。几盆花草在这古老的胡同里绽放,给古老的胡同平添一抹鲜亮的色彩,带来生命的活力。
几位老人,妇女手里提着豆浆油条,正往家里走着。还有的人在往外掂着小便桶。
温暖的阳光从飘扬的彩衣间洒下来,照耀着市井百姓平凡的日子,升腾着这人间烟火气。
我一路往里走,一路打听着,来到阿珍家。我曾经见过老乡笑莲家的狭窄,今天我又一次看到上海普通百姓的弄堂。
阿珍自己在家,她的家紧凑而拥挤,一览无余。她带我来到阁楼,阁楼幽暗低矮而狭窄。我在她家稍稍呆了一会儿,深感局促和拥挤。和她告辞,我乘车又到新华书店看书去了。
明天继续
上海往事,人世间的悲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