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书：不在人间，不再人间》
文/空与北城，以星宿为名（宋海娟）
(一)
妈妈，别让我飞，将我温柔豢养。
妈妈，原谅我飞，曾经眷恋星光。
(二)
这一次，我要跟你说的，是我的一生，是一场将要远行的生命。
(三)
终于决定要走了。
爸爸妈妈，对不起，有这个想法已经好多年了，只是一直以来，好像总有一些牵念，好像总是忘不了一些你们曾经托付于我，而我却没有让你们如愿以偿的东西。
所以一直等到现在，即便都是徒劳无功。这么多年了，你们是支撑我活着，艰难地度过每一个漆黑无比，流离失所的深夜的最初动力。
经常白天做好决定，预备要在那些悄无声息的夜晚来一场超越生死的旅行，跟着星空远去，不必再有执念，不必再有苦难。可是经常到了晚上，又有一种让人窒息的孤独和恐惧，心疼我离开以后的你们，我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心灰意冷，一种怎样的万念俱灰。
只是，爸爸妈妈，对不起，这一次，我真的决定要走了，在生死的两难边缘挣扎徘徊了这么久，请原谅我的自私。我知道即使我活着的时候，也一直只是你们的一个负担和拖累，一个怎么也甩不掉的烂包袱。我也知道你们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没有把我当成包袱。
爸爸，对不起，以后不要再那么拼命，没日没夜地干活了，等弟弟工作了，会好好养活你们的，这个时代已经不流行蛮力。还有你曾经的那些大无畏的付出，我都知道，我曾经也努力去改变过自己，只是，一旦心如死灰，再深的执念，都不能再度燃起熊熊火焰。爸爸，那些债，下辈子，我一定还。
还有妈妈，对不起，我知道我的离开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于你而言，那比世界末日来地更悲怆。曾经发誓我把人间走遍，和你相拥取暖，可我当时从来没有预测过，这条路这么难走。相依为命的空，都转化成一种隐忍地不易察觉的痛。还有啊，那些人的过错，那些你说过要让他们血债血偿的傻话，就不要说了，以后安安稳稳地过，不要去招惹那些人，那些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既然我已经走了，就让他们好好地过完余生，他们已经学会了苟且偷生。
你们的苦难我都懂，甚至比你们自己更能感同身受，我发誓我也曾拼命去改变过这种现状。当初以为，只要我拼命去读书，考上好的大学，做一个勤劳诚实的好人，就会让你们的后半生自尊且宽裕地度过，可是并不是所有的付出都会有收获，就像并不是每一班列车都会平安驶向终点。
因着这些，在面对日渐苍老且日渐病态的你们时，我的无能为力，成倍地转化为难熬的自责与内疚。
还有那些遗失在世俗里的自尊，我的，你们的，对不起，我没能好好地守住它们。在每一次面对人性的时候，它们的不堪与卑微都一目了然。
对不起，请告诉他们，辍学以后的那些日子，我并不是渐渐变成一个无所事事的懒孩子的，我只是不想再去人群里，接受百家姨娘的冷眼，接受这个世界公然的敌意，似乎越是到人群里去，越是丈量出自己和这个世界的距离与生疏。
我的智商，也从来只有这么高，并不是生病以后才变成他们口中的傻子的，也许一直都是。
对不起，请告诉她们，那种长舌妇的样子，真的不好看。
在这个世界上，用嘴杀掉一个人比用刀杀掉一个人更惨不忍睹。
到人群那里去，我学会了视而不见，但我还没学会逢场作戏。
而我一个人静静地待着的时候，我的心才是自由的，在心的天平上，自由才是我想要的无价之宝，我说的自由，除了精神上和肉体上的，还有一种，是这个世界给不了我的。
接近人群，于我而言，就像是对世俗之位的暗示，就像是把我的记忆重新拉回到我的童年时代。
那些荒草丛生的童年，现在想起来，恍如隔世，那样遥远，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做过的一场古老的梦。
对不起，我想再努力一次，却再也找不到那种最原始的疯狂与激情。
甚至，曾经只要想到或者提起就会让我激情澎湃的那个远方，那些诗歌，那种信仰。后来提起来，都再也流露不出当时的那种豪情万丈的表情了。
(四)
我知道大家都不喜欢我，但有时候换个角度想想，如果我是别人，遇到一个像我这样的孩子的话，我也不会多喜欢。
我很抱歉一直以来没有和你们好好相处。没有以你们的思维和眼光去看这个朝气蓬勃的世界。
只是让我心灰意冷的，并不是生活的艰难，而是人性的艰难。只是一直以来，好像总是和这个世界缺少一个和解的机会。但我从来没有责怪过这个世界。也没有责怪过任何人。
我知道这是我的问题，我的心它生病了。
夜很深的时候，一种原始的孤独从四面八方匆匆赶来撕裂我，经常经常会从噩梦中惊醒，有那样一些瞬间，会突然忘记自己是谁，在哪里。而四周漆黑一片。
但如果窗外有星空的话，就会好一些，它能疗伤。
我有时候，突然从梦中醒来，脑海中会涌现出一种浮世绘一般古怪的神秘感。那是一种美好而难挨的感受，经常这样醒来就再也睡不着。
有时候，喜欢上一首歌，一本书，一幅画，一个地方，一场故事或者想起很久远的时候惊鸿一面的一个人，心里就美好很久很久，可是，只要到人群那里去，不久之后，就又没有了对那些事物近乎暧昧的热爱。
尝过了用心去感受生活中的琐碎细节，尝过了怀抱热望地活着。
只是有更多的时候，总感觉不够完整，好像总是缺少一些东西，而缺少的那部分是什么，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是一场亘古的梦，也许是那些孩童时遗失的纯真，也许是一份尊严，一种平等，也许是一种天马行空的自由，也许是一个和这个世界和解的万全之法。
可万全之法也有两难的局面。
对于这样一个世界，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说，毕竟我不是万能的救世主，很多事情显而易见地摆放在那里，不用我去说。
就像，恶人在通往天堂的道路上畅通无阻地走，而善良的人却在去往地狱的途中刀山火海。
三毛说:这个世界上，有教养的人，在没有相同教养的社会里，反而得不着尊重。一个横蛮的人，反而可以建立威信。
这种现象，在我们的生活中比比皆是。
也许大概真的只有在走过坟墓的那一瞬间，我们的灵魂才是平等的。人人生而平等的现象，我在现实现世中，从来没有遇到过。
还有那些肆无忌惮地薄情着的人性。很抱歉，我说一说人性。
后来去了几座城市，无论是繁华的还是安静的，走过很长很长的街，一眼望去，全是各种小吃店，还有那些生煎，烧烤什么动物的肉，各种美容美发店。而书店，植物店，流浪动物收养店……却寥寥无几。
嗬——好看的皮囊千遍一律，而有趣的灵魂百里挑一。
还有，我不记得是谁曾经说起，骑摩托车遇见一只流浪狗，就把它的耳朵割掉了，我问他为了什么，他说为了好玩儿。
还有一次，我乘坐的一辆出租车在路过一片田野的时候，看到一条蛇(它快速往路边爬，为出租车让路)，那个看起来锃光瓦亮，人模人样的司机，就开车碾死了那条蛇，又取了它的蛇胆。我鼓起勇气阻拦过，但无济于事。
而这样的事，人们大多已经见怪不怪。
可是，既然它们生来低人一等，那人们是否可以在它们活着的时候好好善待它们。
像这样的事，还有那些新闻里经常出现的，活埋动物，虐待动物的案例，层出不穷。
而那些草菅人命的案件，像纳粹屠杀犹太人，还有中国的南京大屠杀等等，过了几个世纪也依然被愤愤不平地广为流传。那么，那些草菅动物命的案例呢。
人类自封为地球上最高级的生物，但是如果人类无所不能，那是否可以让人性变地更加美好。
远古时期那种族群或者部落的首领尚且心疼和呵护他的子民，倘若宇宙中其他星球没有比人类更高级的生物，那人类是否也可以善待隶属他的“子民”。
有时候想想，在硕大无垠的宇宙中，得是多偶然的机会，才会有地球，才会有适宜的温度，阳光和雨水。才会有人类和万物。
我们在这样美好的地球上，在这样小的几率中相遇，相互陪伴，且没有长生之物。这是多奇特，多美好的一件事情。
所以啊，对万事万物和谐一点吧，能制造和使用工具的高级动物。
我曾经花了两三个小时去跟踪一只搬食的蚂蚁，我猜想它也是有妻子儿女的，只有那种信仰的力量，才能让它马不停蹄地往前走，那种艰难，暴晒在烈日下，一步一生根。很遗憾，快到家的时候，被过路人踩踏后粉身碎骨，暴晒之后，变成一抹尘土，在风里飞扬。
那多不起眼，可那曾经是一场生命，一场宇宙中的独一无二的生命。
万物都痛，只是不言语。
因着这些，对不起，我曾经排斥过一切尘世。
(五)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也希望我离开以后，这个世界能善待那些在孩童时代幼小的心灵受过巨大的创伤的孩子们，也希望这个世界能温柔呵护那些不善言辞的孩子们，没有哪个孩子天生不愿意与人交谈，天生不愿意到人群里去的。
没有哪个孩子愿意在不见天日般的孤独里度过激情澎湃的青春——虽然孤独也是一种艺术境界。
他们在追梦途中一路跌跌撞撞，而且这种跌倒又爬起来的重复动作中，从来没有人去搀扶过一把，或者，人类本身就是一个群居物种，而那些孩子的闭门造车和离群索居，即便用尽他们的全力，但还是登不了大雅之堂的。
就像我一样。
但是我也知道这是我们自己的问题，就像——不要责怪苍耳粘满了你的袜子，那是因为你走过了草野深处。
心才是孤独的猎手。
很多事情，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就像，压死骆驼的，也许从来不是最后一根稻草。
我的离开，从来不是突然间的崩溃，那不足以致命，从一开始，对不起，我就对这个世界的恶意无所适从。
很多事情的真相，也许并不在眼前，而在很多个微不足道的细节里。
很小的时候以为，也许长大就没有那么为难了，可是长大以后，却近乎疯狂地想念儿时的家徒四壁，锅碗瓢盆，以及门前的每一次花开。
经常像供奉神灵一样尊重着每一个熟悉的抑或不熟悉的人，然而这种小心翼翼的尊重，却被别人定义为懦弱。
好多好多人像个历经沧桑的过来人一样奉劝我说:这个世界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为什么要那么复杂呢？
或者，对不起，也许真的是我懦弱。
(六)
但即便是这样一个世界，也依然遇到过很多难忘的事和人。
姑父，谢谢您，我在实验中学补习的那段时间，谢谢您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照顾，谢谢您在我放学后会骑电动车来接我，说实话，每一次您来接我，我在私心上，都有一种小小的骄傲，因为有些同学会投来羡慕的眼神，谢谢您做那么好吃的饭，谢谢您帮我洗衣服，谢谢您星期天带我去热闹的集市买烧鸡。而这些我很少遇到的感动，我一直记在心里，却没有能力去报答您。
立星大哥，对不起，那一次跟你去两当，我知道你的为难，却还是没有替你分担，给你添了很多麻烦，那件事，我暗自自责了很久。还有，你是一个好人，在我认识的所有人当中，你是唯一一个我觉得安安稳稳，踏踏实实地过活的人。可是啊，你的生活，压力真的太大了，我从来没有跟你说起过梦想和生活，但愿以后你的一切都是平平安安的模样。
还有弟弟，爸爸妈妈就交给你了，一直以来，都忘了告诉你，其实你是一个很好的孩子，知道尊老爱幼，那些长辈们对你的评价也都特别高。你的每一次奋斗和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向前走，我都看在眼里，以后在生活上还是要像学生时代那样踏实。还有就是以后不管在哪里成家立业，都一定好好孝顺爸爸妈妈，不为别的，就为了孩童时期那种艰难的相依为命。
还有那个叫王汉平的男孩子，瓶子，谢谢你去我的QQ空间里留言，谢谢你一直以来陪我谈天说地聊梦想，谢谢你告诉我，我去不了远方，我替我去看看，你让我知道了真正的君子之交淡如水。如果以后会当一个作家，请一定把我写进某场故事里，就像当初那个天青色等烟雨的故事一样。以后，还是像我说过的那样，保持着孩童般的纯真，度过每一段人来人往的岁月。
还有姗姗，我亲爱的姑娘，谢谢你告诉我，我是你为数不多的可以谈心的朋友之一。谢谢你在本来可以很有乐趣的假期，万里迢迢来看我。对不起，上一次来我家里，没能让你看到白月光，萤火虫和漫天飞舞的柳絮，只有一场似乎永远不会散尽的浓雾，以后有时间，还来我家里玩儿，我爸爸妈妈一定会好好招待你的。以后不管在工作上或者生活中遇到什么事情，都心平气和地解决，我相信你会的，找一个安静的位置，去看世界的喧嚣。
嗯……还有一个，离我很远很远的，属于大家的人，他叫朴树。听他唱《生如夏花》，空灵而美好:我是这耀眼的瞬间，是划过天边的刹那火焰，我为你来看我不顾一切，我将熄灭永不会再回来。愿你往后，还像浮世的清风，用你的歌声向这样一个冰冷暗黑的世界提供温暖，让人们在庸庸碌碌之余，也能不断地完整灵魂的高度。
还有很多很多个惊鸿一面后就散落在天涯海角不再谋面的陌生人：中学时代在操场上跟我打招呼的隔壁班的姑娘。好多年以前在礼县街角帮我修自行车的老爷爷。在武都到礼县的班车上给我五角钱当压岁钱的西和城的小弟弟。在兰州公车上让座给我的男孩子。在饭店用自己的没有辣椒的牛肉面和我的有辣椒的牛肉面调换的好姑娘。还有那次在内蒙古牧场说要给我一头羊的牧羊伯伯。还有在火车上心照不宣地陪我失眠看夜景的温文尔雅的大学生。谢谢你们当时太阳般温暖的笑脸，谢谢你们当时善意的肢体语言。那些你们以为的不足挂齿，都是我人生中的念念不忘。
还有很多很多我从未谋面过的美好的人们：诗人大罗子，谢谢你关注了我，你的粉丝过万，我很喜欢你的诗。还有在我微信上的，取笔名叫s先生、仓木，阿耿，凌霄的小诗人们。医生王家升，我叫你叔叔，谢谢你经常鼓励我。还有远在新疆的小校长独星星，谢谢你和你的星空，那样明亮的星空，照亮了我的整个中学时代，支撑着我走过那些荒蛮的现实现世。还有一个叫小妮子的姑娘。还有远在云南普洱的好孩子。还有我QQ上的灯塔，陈凡宝，老师才永强。还有很多很多在美篇和简书上关注我，评论我的好人们。谢谢你们当时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我。
不管是因为什么，让我对你们的出现念念不忘，不可否认的是，至少在那样一些极短的瞬间，你们的存在，让我感觉到一种微妙的美好，而那种美好，是这个世间很少有的。它与人性有关，与人间烟火有关，与灵魂有关。
一切都好，唯一遗憾的是，在我的时代，缺少一把属于我的座椅和俯首称臣的人。
(七)
也许对于这样一个硕大无垠的宇宙来说，一个生命的消逝根本不算什么，可永远没有来世。
但倘若有来世的话，我一定做一个讨人喜欢的孩子，积极入世，到人群中去。做一个迎合世俗的那绝大部分中的一个，不被疏远，不被孤立，不被指责，也不自责。
其实，这样说有点冠冕堂皇。我是说，如果真的有来世的话，我其实想做一棵植物，静静地生长，不用向这个世界索取什么，也不用再去感同身受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喜怒哀乐。
(八)
很早的时候提起过我的梦想，去南国临海的城，开一间小小的书店，守着单薄的信仰生活。不记得是谁说过，所谓的天堂，大概就是图书馆的模样。
还有那些想要远行西藏，远行云南，远行世界各地的冲动，也终究滑落成荒芜的渡船口。
听说啊，那些地方，一切都是虔诚的模样，抬起头就能看见湛蓝无边的天空。
有一次，是夜晚，在去往蒙古的火车上睡着，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梦里，我在一条泥泞肮脏的小路上走，四周都是朦胧的大雾，这时候，雾里走出一个少年，牵着一匹白马，我们谁也没说话，他往前走，我就跟着他走了。
那真是一个奇怪的梦，我从梦中醒来，一种旷远的孤独感包围着我。
我不确定自己哪一天会真正离开。而那些南来北往的过客中，也许曾经有人猜测到那趟列车上曾经有那样一个孩子，也许从没有。
庆幸的是，在那列火车上，我下铺是一个文雅帅气的大学生，说实话，我有很久很久没有遇到过那么美好的人了。左边中铺是一个大学教授，一整天，他们都在讨论深奥的人生和那些我曾经用红色中性笔在地图上圈出的世界各地，想参与到他们中间去，大谈阔论我那些不足挂齿的见闻，可惜始终没有勇气。到了晚上的时候，教授在中铺睡着，我和那个大学生坐在窗口边看夜景，那种心照不宣的灵魂上的碰撞，能让人突然忘记现实现世的不圆满。
有着梦想，并为之活着，真好。
有着梦想，有着少年人特有的活力，真好。
突然想起村上春树说的那一段话:我或许败北，或许已失去一切，或许只是徒然掬一把废墟灰烬，没有任何人把赌注下在我身上。无所谓。有一点是明确的：我有值得等待的东西。
是的，我曾经有过值得追求和等待的东西，时过境迁以后，以前的种种，现在想来都无所谓。我现在要走了，离开以后，那些我带走的故事，也会像清晨散尽的雾。
都无所谓了。
(九)
雷蒙德·卡佛说:白昼解不开的结，黑夜慢慢熬。
这一次，尘世解不开的结，我去尘世之外寻找答案。
在人世间的这场旅行，于我而言，就像流亡，就像我一个人的拾荒，一路跌跌撞撞。
就像一场诗意的单独之旅，就像:你说一种叫天堂鸟的花开了，我走了很长很长的街，遇见了很多很多的人，但仍旧很孤独。
我是一个无神论者，但是这一次，对我将行的这段路，还是充满很多未知的好奇。
也许我离开以后，会去遥远的宇宙深处，到人们所说的那个平行宇宙里去，看看那里的自己，什么模样，会不会也这样狼狈不堪地苟活过一个又一个单薄地连信仰都喂养不活的日子。
也许会去人们所说的那个会有彼岸花盛开的极乐国。
我不知道那里是否真的不用有太阳也可以很温暖，是否花草树木都可以说话，是否动物和人可以一起走过充满泥泞的路。
极乐国土，有七宝石，八功德水……曾经听过这样的传言。
但是无论怎样，这一次，我都会鼓起足够的勇气，孤身一人走过长长的黄泉路，也许那会比人世间的这条路好走一些，也许在那里我会遇到曾经来过这个世界的人。
譬如三毛，譬如海子，譬如张雨生，譬如任乔梁等等。
也许会在三途河岸赶上一场彼岸花的盛开。
也许会游览一次天国，临经上帝座前时，听听他犯的那些错。
就说到这里了，现在是凌晨两点，借着灯光，我前些天在田野里摘的野棉花束，呈现出一种古怪而神秘的美丽。
从开着的门和窗户看出去，恒远的星空璀璨夺目，自由而美好。（星空只是一个谎言。没有苍白月光，我留给你们一盒我白天收集的雨水。）
我现在放生了一只飞进门口的灰色的蝴蝶，这是我今生最后一次放生生命。
我现在换了干净的衣服和鞋子，吃了一些安眠药，手机里下载了一些我平时喜欢听的歌曲，戴上耳机躺在床上。
“他听见有人唱着古老的歌谣，唱着今天还在远方发生的，像是在她眼睛里看到的孤岛……”
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平静，那种诗意而唯美的孤独感又越来越强烈。
这次睡着，我就不做梦了。爸爸妈妈，对不起，我走了，带着原罪与信仰。
爸爸妈妈，从今以后，再也不用为我的笨拙的生存方式而发愁，我去的地方一切都会是善意的。如若佛也善意，便会度我成佛。
永别了，我没有涉足过的千山万水。
永别了，亲爱的尘世和尘世间的好孩子们。
永别了，世间千千万万的好人们。
(十)
我不知道器官捐献是怎么一回事儿，要办理什么样的手续，但倘若有可能的话，我离开以后，愿意捐献出我所有的器官，给需要它们的人。
如果可能的话，我离开以后，在医生移除我的器官之前，希望任何人都不要碰我的身体，对不起，包括妈妈，我离开之前已经换了最干净的衣物。
如果可能的话，我离开以后，不需要任何葬礼，等医生取完所有器官，就火化掉尸体，而骨灰，洒到田野或者大海那里去。
如果有医生或者好心人看见的话，今天早晨，请帮我联系一下陇南红十字会，他们的电话号码是：（0939）8212636。
告诉他们，有人请求器官捐献，这里在:甘肃省陇南市礼县草坪乡后山村宋家组98号。
最后一次，求你们了，尘世间的好心人。
《遗书：不在人间，不再人间》
《遗书：不在人间，不再人间》
《遗书：不在人间，不再人间》
《遗书：不在人间，不再人间》
《遗书：不在人间，不再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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