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族之智伯

6周易说:履霜坚冰至。周自武王起为天下共主，至于末世，虽然占据的国土不如曹国这样的小国，可是各诸侯国国王更替等重大的事情都要向周请示批准。自周厉王、周幽王失道，诸侯专征，霸主迭起。晋曲沃伯杀晋公而代晋，齐田氏代齐而迁齐王。周不发布檄文责罚曲沃伯和田氏，竟然封他们为侯，这就是乱阶的开始。

晋的主要权力后来集中在智伯手中。智宣子准备立智瑶为太子，智果说:“不如立智宵。智瑶有五项贤能的优点:个子高大帅气又有美髯;射箭骑马复力大无穷;多才多艺;聪慧又口才好;意志坚强又勇敢果断。但是为人不讲仁义，有这五项长处凌驾于人，待人又不仁义。如果立智瑶，智族会灭。”智宣子不听，智果只好改姓为辅以避祸。

赵简子有两个孩子，大的叫伯鲁，小的叫无恤。赵简子想要立太子，犹豫未决。写了家训给两孩子，嘱咐他们好生记着。过了三年，赵简子盘问两个儿子，伯鲁一句也答不出来，书简也丢了。问无恤，背诵得非常流利。所以简子认为无恤更为贤能，立以为后。赵简子任命尹铎晋阳守备。尹铎说：“您让我去那边是为了多说蚕茧蚕丝还是以为备不测？”赵简子说：“为了以后多个保障！”尹铎损减少了晋阳的户口数，免除不少赋税。于是赵简子对无恤说：“晋国如果有祸乱，不要因为尹铎年少，也不要因为晋阳太远，都要去晋阳躲避。”

等智宣子死后，智襄子主政，宴请韩康子、魏桓子。智伯在宴会上调侃韩康子并且侮辱韩相段规。智国劝他：“主上要注意防范祸乱！”智伯说：“难应该由我发起，我不发动，谁敢轻举妄动？”智国说对曰：“不一定。君子因为能对小事留心在意，所以没有大的祸乱。这次你羞辱别人的国君和宰相，不去防备又说别人不敢发动叛乱，怎么可以这样。蚊虫、蚂蚁、马蜂都会害人，况且是国王宰相呢。”

智伯看中韩康子的土地，要韩康子献出来。韩康子想不给，段规说：“智伯见利忘义而刚愎自用，不给他怕他攻打我国，不如给他。他觉得得到土地那么简单，必然向他人再要;别人不给的话，他肯定刀兵相见。这样我们免于祸患而等待机会。”康子说：“好。”派使者献万户之地给智伯，智伯非常高兴。智伯果然又向魏桓子要地，桓子也不想给。大臣任章说：“为何不给他呢？”桓子说：“无缘无故索要土地，所以不给。”任章说：“无故索要土地，诸大夫会害怕；我们给他土地，智伯肯定骄傲。他骄傲而轻敌，我们害怕则亲密。用亲近的人对待轻敌的人，智伯的命不长久。《周书》说：‘将欲败之，必姑辅之；将欲取之，必姑与之。’您不如给他土地令他骄慢，不要让我们成为他的靶子！”桓子说：“好。”也给智伯万户之地。

智伯这下飘飘然了，又向赵襄子索要土地。赵襄子严词拒绝，智伯于是胁迫韩魏一起攻打赵襄子。赵襄子将要出逃，问手下大臣往何处去才好。有的说长子的守城很近，城墙又厚。赵襄子说：“百姓的财力都耗尽才把城池建好，这下又要他们用命守城，谁会支持我呢？！”又有人说：“邯郸粮食充足，府库充实。”赵襄子说：“剥夺民脂民膏充实府库，这次又要他们拼命，谁会支持我们呢！还是去晋阳吧，那是我父亲用心经营的地方，尹铎在那边实行仁政，民心会比较宽和”。于是奔赴晋阳。

智伯带领三家之兵，用水围困晋阳。晋阳那个地方产青蛙，人民捕捉青蛙为食，所以围困很久了人民也不想叛乱。智伯令韩康子和魏桓子驾车赶马，过水的时候智伯说:“我现在才知道水可以灭亡一个国家！”韩康子和魏桓子听了后面面相觑，因为汾水和绛水刚好可以淹掉韩国和魏国的都城。二人也筹划着怎么把智伯杀掉。

赵襄子这时悄悄派人和韩魏二君接头，游说大意是：“我听说嘴唇没了牙齿会发冷，现在智伯帅韩、魏而攻赵，赵国亡后则韩、魏也将依次灭亡。”于是定下盟约，约好偷袭的日子和暗号。赵襄子乘着夜色杀了守堤官吏，放水灌智伯军队。智伯的军队救水大乱，韩、魏军队左右袭击智伯，赵襄子领兵直扑智伯。于是杀掉智伯，灭了智氏一族，只有辅果因为别族才幸免于难。

司马光说：智伯灭亡的原因，是因为才能胜过德行。才和德不一样，世俗人不懂得分辨，都称为贤能。聪明、颍悟、坚强、刚毅称为才，公正、正直、允平、平和称为德。所以才德双全的称为圣人，才德兼无称为愚人，德胜才叫君子，才胜德为小人。凡用人之道，如果不能用圣人、君子，与其用小人，不若得愚人。为何呢？君子依靠才华为善，小人依仗才能为恶。愚蠢的人虽然想干坏事，但是他的智虑不够周全，力量不能胜任，像小狗咬人，很轻易就被制服。而小人的聪明足够完成他奸恶的目的。而有德的人易因为庄严而容易疏远，有才的人容易受宠爱而亲近。自古以来，乱臣贼子才有余而力不足的，导致殒身覆国的人又何止智伯一人？隋朝的炀帝杨广、后赵的石虎都是此类人物。所以为国为家的人，如果能察查才德的分别，而知道孰先孰后，又怎么会导致用人的过失祸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