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家的百草园
鲁迅先生有一篇散文叫《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很喜欢那个承载着鲁迅童年欢乐记忆的百草园。
叔叔是个勤快人,每天上工前、收工后的那点闲暇时光都奉献给了他的菜园。叔叔脑子活泛,一样的土地,别人只能种种普通的蔬菜,他却能莳弄出花来。叔叔家的菜园在我眼中就是一个美丽的百草园。
叔叔喜欢种药材,最惊艳的是芍药。芍药花雍容华贵,花瓣艳丽,形似精致的杯盏,花蕊金黄,茎叶深紫。初识芍药,并不知其名,只觉得此等美艳的花不应生在凡间,她们应该托身在王母娘娘的御花园里。小小的菜园因了芍药而生动,堂姐妹们可就成了护花使者,她们本来生性泼辣,又加上爱花心切,守卫森严,想偷摘一枝是很难有机会的。可我好想采撷一枝装点我简陋的书桌,堂姐妹们拥有一园春色,为何不能慷慨地送我一缕芳香呢?因这愿望过于强烈,以至于三五月明之夜芍药优雅地入我梦来。
叔叔还种过牡丹,也叫丹皮吧,种过白术,也种过玉竹,单是这名儿就足够吸引我的注意。没事儿的时候,我总爱到叔叔的园子里逛逛,轻轻抚摸它们娇嫩的花瓣,闻闻它们或浓或淡的香气,欣赏它们深深浅浅的玉颜。心中对叔叔佩服得五体投地。
叔叔种的菜也格外有境界,他不太随大流,别人家常种的菜他也种一些,更喜欢种一些当地不常见的菜。初识凉薯于叔叔菜园,初吃凉薯于叔叔家中。从此我的菜谱中多了一份脆爽的凉薯。他也种西兰花,我常常想:“叔叔是从哪里弄来西蓝花的种子的呢?”我多次好奇地问叔叔,他都故意卖关子。西兰花不仅名字美,还是食疗佳品,不知道叔叔当时是否知晓西兰花的种种好处。他还种脚板薯,这种菜名就有搞笑的意味了,脚板还可以当菜吃了?岂不成猪蹄了?但脚板薯这个名字何其贴切,当叔叔轻轻地把它从土里刨出来的时候,看它的尊容,我们都要笑喷了,可不就是一只脚板?从大脚趾到小脚趾,趾趾分明。
叔叔还种向日葵、芝麻、豌豆、豇豆。这些都是当地人很少种的。向日葵结果了,一个个金色的小圆盘从碧绿的茎叶间冒出来,看到它们的风姿,不知怎么就会想到“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虽然明知并不很应景。它们仰着脸执着地朝向太阳,清风徐来,它们互相微笑着点头致意。圆盘由小镜子般大小慢慢长成“绣花绷子”,渐渐脱掉了金黄的花边,无数颗粒饱满的向日葵整齐地排列在圆盘上,煞是可爱,怪不得有的地方把向日葵叫转莲,它确实如莲花般美丽高贵。
叔叔把成熟的向日葵掰下来,放在簸箕里晾晒。婶婶和堂姊妹们空闲的时候就把葵花籽一粒粒剥下来,它们散在簸箕里,如同黑白相间的围棋。
叔叔的园子里,一年四季瓜果飘香,鲜花绽放,生机盎然。
叔叔莳弄园子的时候,常常亮开嗓门唱梅山小调,声音高亢嘹亮,那声音里似乎有花蕊的甜香。
叔叔家孩子多,生活并不富足,但有了这么个园子,叔叔家的日子比寻常人家平添了几多欢乐。
叔叔家的百草园也是我儿时的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