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玲 第十八章 草菅人命
去年回老家，透过车窗看到金马山已经不存在了，只有一个个荒凉的小土包，裸露的岩石分外刺目，我故乡的金马山啊，已经变成了一个满目疮痍的垃圾场。他外翻着创口，滴着血，淌着泪，他已经死了！肉体死了，尸体也死了!
“啪”地一声，一个书包摔在赵大富的脸上。
“赶紧去处理！”前周乡长吼道！现在他已经是县乡镇企业局局长，马上就要升任分管农业的副县长了，在这紧急关口，出了这种事，这不是要命吗？
“舅……舅舅……怎……怎么处理？”经过这一天惊心动魄的抢救，赵大富也懵了。
“你傻啊！挨家挨户送钱啊！死人的给一万，没死的给五千，轻伤的给两千，让他们每人签一个保证书，就说自己家的人是私自上山挖矿砸死的，跟别人无关，让他们签字按手印。今天晚上先处理死人的那些，赶紧去！对了，收了钱死了人的让他们明天必须埋了。”这是周县长想了一路想出来的万全之策，破财免灾！
“都给一万啊？去年张老三砸死的时候才给六千。”
“你傻呀？那是什么时候？现在是什么时候？重大事故！”周局长拍已经气得拍桌子了！
“那要是人家不同意呢？”
“凭什么不同意？啊？告诉他们刑法第343条规定，犯非法采矿罪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罚金，如果他们不要钱对他们没好处！只能是人才两空！”还是局长有学问，他有些激动，开始在屋里走圈。
“对对，你就给他们讲讲包头龙岩那个案子，那个煤矿死了9个人，矿主才判了四年，跟他们说如果不同意就告去，事情闹大了，最多也就是你坐几年牢，他们一分钱也捞不到。赶紧去，一家也不要拉下！”局长大手一挥。
“那……还没找到的呢？”
“失踪的啊！也给一万！不！最多给一万五！灵活处理一下。”周局长压低了声音，“告诉他们不要再找了！跟外面说今天没来上工，出去打工去了。”
赵大富抱着书包往外走，他粗略估计应该是二十万。过了这几天把自己的钱取出来还了舅舅。
第一家是陈木匠家，小风正跪在棺材旁边烧纸！她七十岁的婆婆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抹眼泪。
“婶子，我来看看我叔。”赵大富冲着小风说，她比小风大，但是按村里辈份论确是小辈，平时从来没叫过小风婶子，陈木匠在他那干活儿，更没见他叫过“叔”。今天毕竟不同，死者为大，他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跪在棺材旁，磕了个头。赵小刀也不情愿地陪着哥哥一起磕了个头。
“呜呜……”一刹那，就响起两个女人的哭声。“早晨还好好地上工，中午怎么就死了呢？”
“你死了我们俩们可怎么办啊？”
“这一万块钱你们收着，给两个孩子上学用。”赵大富把一捆现金塞在小风手里。
“婶子，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也很难过，但是人死不能复生。活人还得过不是？两个兄弟还小，上学得用钱，你们将来生活也得用钱。”
赵大富拿出一张纸，一只笔，“这事呢毕竟是在我矿上发生的。所以你们写个字据，就说陈四强是自己挖矿被石头砸死的，与别人无关！你们你们有了安置，明天就让我叔入土为安吧！
“啥？”小风瞪大了眼睛！“这是要用钱买我家四强的命啊！”
“婶子，你话说得怎么那么难听？事情已经出了。我们好心给你们送钱是觉得街里街坊的，你们可怜。你们商量一下要不要吧？你们不要这钱我就拿走，这事已经出了，你们能怎么着，就是告到大天去，顶天把我抓起来蹲几天，你们只能是人才两空！”
小风沉默了，不要钱能怎么样？告他？那又怎么样？把他抓起来又怎么样？自己和两个孩子以后怎么过呀？
她看了一眼婆婆。婆婆冲她点了点头。
她拿起了纸和笔……
后面几家也还算顺利，有老人同意儿女不同意，有的儿女同意配偶不同意的，赵大富就给他们讲包头那个案子。告诉他们如果不同意你们最多也就是告官，说你家人在我矿上砸死了，我最多也就是判几年，你可什么都捞不着了！只能是人财两空！
就是到钱秃子家费了点劲儿！他两个儿子同意不找他老子尸首了，就是想要两万块钱，说一家正好分一万，要不两个媳妇会打架。他们全然不顾自己母亲呜呜咽咽的哭泣。最后赵大富答应给他们，但是先给一万，真找不到了再给一万。他们明白赵大富是怕他们收了钱再继续寻找尸体，心里默默祈祷千万别找到啊！千万别找到！唉！多情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当初钱秃子为给两个儿子的婚事筹钱，都把自己死了多年的闺女嫁了出去。
清晨的时候，4个已经死亡的，三个仍然失踪的家属都签了字，拿了钱，赵大富父子回到了家中，向局长舅舅汇报事情处理情况。
“都去过了？都签字了？”赵局长还是有些不放心。
“在咱矿上的都去过了，就是有一家没去。就是陈二小家，他不是咱们矿上的啊！”赵大富回答。
“陈二小？哪个陈二小？就是那个村长吗？”
“是啊！就是他。别人家的矿咱们都收购了。就他一个小破矿不卖。我们觉得他好歹是个村长，也没逼他。他是在自己家矿上出事的啊！咱们还用给他钱吗？”
“他死了？”
“不，不，他没死，他在医院，他腿断了！他闺女死了！”
周县长眉头皱了起来，神色有些凝重。
“给！给一万。不不不，给一万五！按咱家的标准。什么也不用说。”
“那还让他们写保证书不？”
“不用！什么都不用说。找人让她家今天就把那孩子埋了。趁陈二小还在医院。”
“可是她媳妇儿朱小玲昏迷着，这钱给谁啊？”
“那就等等，醒了就送去。今天先让人把人埋了。死的那几个今天必须全埋了。叮嘱他们如果有人来调查该怎么说。重伤的那几个今天小刀去卫生院处理，不许他们转院啊！如果死了就赶紧拉回来。轻伤的今天就让他们出院，回来养着。卫生院那我已经打好招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