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纪事——大三我的变与不变

大三的这个寒假，我们站在了考研、出国、工作的分叉口，老友相聚的话题不免提及这些。我问他们：“你说你现在所学的专业、今后从事的工作，真的是你这一辈子都喜欢并追求的东西么？还是养家糊口的方法？”无一例外，包括我的回答都是“为了糊口”。初中的好友鱼跟我说“你觉不觉得我们总是在被这个时代赶着走，考研是趋势，因此我们到了一定年纪就要准备考研，实习、工作、结婚亦然，我从来没想过自己到底想要怎样的人生，永远都在随波逐流。”无数次的探讨最终无果，只得大眼瞪小眼，相视耸耸肩作罢。

我曾自认为是一个野心极强的人，凡事都要争个高下，却在短短一个月内改变了很多想法。坦诚的说，我想要以无数个熬夜和牺牲玩乐时间换来优异绩点保送到满意的学校，想要前往北上广找到一份高薪体面的工作不管连轴的加班会怎样亏损我的身体，想要变得完美，这样的人生才有意义。可是，我似乎变了。

或许是上个年度过的太累，终日浸泡在自习室中咬牙逼着自己背诵，如此三个月总算熬过来了，身心俱疲。那真的是很孤独的一段时光，还记得有一天晚上十点多回到宿舍，跟舍友说“忽然意识到，这是我这一天开口讲的第一句话”，她说“你何必呢”。是啊，我何必呢。

寒假里，姥爷病了。因姥爷内向的性格，对姥爷接触不多，但从小在姥姥姥爷家长大，他眯着眼拉二胡、空气中满是松香味的场景；在废报纸上练习毛笔字、蝇头小楷在废纸上工整虔诚的作品，这些都是我回忆里美好的事情。93岁了，难逃阿尔茨海默病对于大脑的进攻，起居离不开人照顾，因此家中留守的大闲人，我，担负起了责任。

这段时间，我感受到了生活真实的样子，也感受到害怕。身边没有至亲离开过，也没有亲眼看到人老后的无力感，因此对我来说是不小的冲击。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哪有什么人能够直视骄阳，谁都会不想离开这个人世，谁都会痛苦与不舍，而最不舍的竟然不是自己坐拥的财产与名誉，而是身边至亲人的陪伴。短短一个月的照顾，老人竟然产生了依赖感，从来不表露感情一辈子的硬汉，竟然眼圈很红的说，这个家真的离不开人，你在这儿的时候我们很安心。但是不能耽误你学习，去学校吧，好好学习科学技术。

我的宏伟壮志在这一刻产生了动摇。我努力这么久，究竟是为了什么，到了人生终点什么也带不走。我所努力的方向，并非我所热爱并能终其一生追求的事物，如果是为了糊口，怎么样都有活法。拜年的时候，姑姑跟我说“你以后肯定要留在青岛。你们家就你一个。”我很清楚也很感激，爸妈任我闯荡尊重我的选择，但他们年龄大了真的离不开人。每次回家爸妈的眼神我懂，说不出口的不舍得与爱，我却为了自己所谓的前途，狠心忽视。

初入20岁门槛，我对于人生意义的理解尚浅，在此露拙浅谈。人生而在世有两种职能，一是为人类社会的秩序而劳作，衣食住行，这一套繁杂系统的精密运转离不开其中的每一个人，不论是管理者还是生产线服务业的工人，他们是实业家；二是探索自然科学，推动整个人类乃至世界进程的科学工作者，他们每一次的灵感碰撞都有可能带给世界以革新，这类人如爱因斯坦等科学家。相较之下，我认为后者更为伟大。而我并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一类，也没有找到自己一生都会有热情、执着追寻的事物，大多数人也并没有找到，只是停留在马斯洛需求层面的前四层，即为食物、安全、自尊和爱，很少人产生自我实现的念头并为之付诸实践。即使如此，不想将时间浪费在无谓的迷茫中，只得服从命运的运转，为了糊口而努力，打下良好的经济基础，同时不断读书尝试新鲜事物，努力寻找自己真正所爱。

那么，我究竟是哪里变了？大概很多东西不计较了，反正如何都能过活，不如从容一点。开学这一个礼拜，真的太不像我。读书、思考、健身、化妆、写文章、学弹尤克里里、装饰床上桌，做了这么多事，没有一件与前途“有关”的正事，却让我的生命广度拓宽了很多，变得有趣和精致。这种幸福感突如其来，让我相见恨晚，却舒了一口气：我总算回归真实了。

太晚了，到此为止。明早醒来，我会闻到刚洗的睡衣散发出的干净的香气，也会看到窗外无暇的雪景吧，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