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快乐•宇宙慈悲
书皮有些褪色,内页也僵硬泛黄了,翻页时有不同于翻阅柔软纸张的破裂声音。我注意到一段话:“啊,除夕,此刻毕竟是除夕啊!这个千百年来中国人民总是怀着虔诚的敬意迎迎送送的时辰,冰封不住它,雪裹不住它,它带着祝福,带着希望,带着春的消息,呵呵咧咧地唱着小曲儿,一刻不误地踏上了这片土地。”这是李汉平的年,几十年前的年。当在书中读到时,哇,是更棒一些的年,我心中羨慕道。
听见饺子煮沸开锅的爆破声,意识到北京又多了一个格外安静的年。过去我们有举家团聚的习惯,由太姥姥生养的几个兄弟姐妹为发散,二十几口人会在除夕夜前夕团聚到舅爷爷家。舅爷爷家的楼住在三层高,等到天色够黑了我们就一哄而下,在楼前的公用空地放鞭炮,红色的鞭炮。凑上前去,家里的男性长辈会镇定熟练点燃鞭炮,在点燃的那一刻我们就像鞭炮一样四窜开。爸爸总是站在我的后面,捂住我通红的耳朵,于是一年的倒霉和委屈在手掌的温度中随四溅的光亮火花、乳白重叠的烟雾消逝逸散在绵绵喧闹的年夜里。
光明制造黑暗,食物吃完变成垃圾,狂欢和快乐往往需要代价,当我们的承受能力不再负担得起这样的代价,就需要人变得理智。其实少了放鞭炮的快乐,也远没有想象中糟糕,我们人类最擅长找到新的东西代替。搓起了麻将,唱起了室内k歌,在群中红包接力,人为挑惹气氛,热闹依旧。全国人民在社交软件上相互祝福,和那些我们关怀礼貌的,或是真正紧张重要的人。清晨的鸟一年无假,听到叽叽喳喳时天就蒙蒙亮了,有人在呼呼大睡,有人睡眼惺忪,总之,一个举国不同却相似的年在每个人的身上如此过去了,己亥,公元二零一九年。
第一次关注到疫情,是在期末考试结束那天傍晚,和朋友在商场的小包间里唱完卡拉ok后回家的路上刷到的消息。后来上至七旬老人,下至三岁孩童,都对这次疫情的情况心知肚明。过年时大家带口罩见面:“小姨家四岁的妹妹跑过来冲我笑,对我说:“姐姐,你可不要出门啊!”我不知道她是真的对这次灾难有了强烈的防护意识,还是学着大人的话来我面前天真幼稚地卖弄口舌,但听到这句话时的感觉是心头一惊,心头一寒,又心头一暖。我笑着回:“好,那你也是啊!”当人类面对共同的危险,好像心总是近了一些。
这次的疫情是由新型冠状病毒引起的,它和细菌不同,我们人类曾研发出了对抗细菌的青霉素,只要把细菌的细胞壁打破就能够解决细菌感染的问题。但病毒只是一团蛋白质裹着的DNA或RNA,这些东西个头极小,如果把一个细菌当成是一栋楼,那病毒可能就是一个乒乓球,所以到目前为止人类对病毒都没有特别好的办法。
今年的年似乎实在是差一些,当紧张危急的气息溢满在所有人身边,过年的心思开始无精打采,无论是在心灵上还是身体上,这当头一棒敲得人们乱了心头分寸。我们刷新着这件事的最新情况,转发一条条可能有效的消息,怒斥着恶意和紧急关头的漠然、虚假盈利;关心着亲人朋友的生活近况,发表着各种各样的言论。我想起了小学毕业之后回到湖北武汉读书的朋友,立刻掏出手机询问她的消息。她说:“出不去了,这边好多家都断粮了,吃的就是米、面、馒头。”我心头一颤,很想说一些什么,但又觉得十分无力,好像什么都做不了,于是话删删改改一直没有发送出去,生怕被认为是有“站着说话”、“隔岸观火”的嫌疑。几分钟后收到她的消息:“我们目前还挺好的啦,我会努力保护好自己,你在北京也多加注意。”我舒了一口气,回复:“嗯嗯,我们一起小心谨慎,等病毒过去要好好聚一聚。”
“武汉加油”“杀不死我的,必将使我变得更加强大”、“新增病毒患者人数...”、“确认死亡人数...”这是打开手机,一定会有意无意浏览到的消息。前不久还在流行转发“二零二零对我好一点”,如今却被浇了一头冷水,抱怨声连连。当然,除了眼前的荒蛮,总还有别的什么存在。比如澳洲大火过后重生的野草,比如好望角悬崖底部海面的暗礁,比如从伊瓜苏瀑布后飞出生天的鸟。你知道的,不管多大的雨最后总是会停,那些淋着雨的人,心中要住着阳光;那些淋雨撑伞的人,谢谢你们。唯求宇宙慈悲,暴雨停歇,万物复苏。记得多爱一些,照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