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巾帼

2021-03-16  本文已影响0人  顾未宥

  【1】

  梁家获罪的消息传来时,我正在书房里誊抄《木兰辞》。

  管家慌慌张张的跑进书房,气喘吁吁,声音无措,“小……小姐!家里来了一群官兵,扣押了老爷和太老爷!”

  话音刚落,便有一群官兵鱼贯而入,制住管家,将我团团围住。

  我握笔的手顿住,抬头看着这层层围住我的官兵,面色平静。

  梁家是武将世家,从小,阿爹便把我当做男子来教养,总是和我说,红玉,你是梁家的人,纵然是女儿身,大事面前也需得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看着身前层层叠叠的人,我想,我这次大概是做到了阿爹口中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一个身着朱红色山水官服的男子拨开人群走到我的面前。

  关于朝中不同品级官员所着服饰,阿爹曾经说予我听过,这朱红色山水官服,在朝中是五品官员。

  男子眉目有些清冷,淡淡地迎上我的目光,缓缓开口,“梁小姐,梁将军因延误战机,而致平定方腊之乱一战战败,圣上龙颜大怒,降罪于梁家,梁家上下男子斩首,女子充妓,此番得罪了。”

  声音平铺直叙,不带有一丝感情。

  我心间大震,执笔的手微微颤抖,墨水浸染了宣纸,留下重重的一抹印记,面色却仍旧平静,“我阿爹呢?”

  “梁将军已经被押往大牢了。”

  我死死捏住笔杆,意图压下心间那绵延不绝冒出的慌乱。

  空气一时静止,他就站在旁边也不催促。

  终于,我缓缓搁下手中的狼毫,低头时不经意间看到了宣纸上那道浓重的墨点,脑子里不合时宜的冒出一个念头——可惜刚誊写的这首《木兰辞》毁了。

  念头不过转瞬即逝,我双手捏紧成拳藏于袖中,抬头直视那双清冷的眸子,语声平静,“可以让我再见一见我阿爹吗?”

  他没有立即回答我,而是若有所思的打量了我良久,方才轻启薄唇,“好。”

  宣和二年,睦洲居民方腊,啸聚山民起义。方腊叛军迅速发展到几十万人,连陷州郡,官军屡次征讨失败,而我的阿爹因在平定方腊之乱中贻误战机,战败获罪被杀。

  从此……我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梁家大小姐了。

  【2】

  离开东京,被押往京口的那天,天空飘着绵绵小雨。

  出了城门,回望东京城,内心的悲伤忽然无以复加,我的脑海中,不断地冒出最后见阿爹那一面时,阿爹对我说的话

  ——红玉,此番永别,阿爹不能再照顾你了,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带着阿爹的那一份一起,知道吗?

  细雨绵绵,打湿了我的发丝,我的心也同时变得冰凉彻骨。

  “想哭就哭出来吧,已出了东京城,不需要再忍着了,”囚车旁,男子开口,声音带了一丝不忍。

  这句话仿佛一个开关,将我所刻意压制的所有情感引发了出来。

  泪水从眼眶内决堤而出,有关阿爹的记忆在脑海中变得异常鲜明。

  七岁那年夏天,我因贪玩在永乐巷玩到了天黑方才回家,到家之后,阿爹看见我二话不说冲过来一鞭子就抽到了我的身上。

  我被抽蒙了,看着阿爹脸上的怒容,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然而不需要我反应,阿爹的责备便铺天盖地的向我砸了过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跑哪去了!?你知不知道因为担心你,我让所有的家丁都出去找你了?老子都他妈差点报官了!你娘走得早,老子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

  我虽顽劣,但对阿爹还是十分敬重的。

  阿爹话还没说完,我便扑通一声跪在了阿爹面前,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阿爹!红玉晓得错了!”

  府门口的大红灯笼被风吹得轻轻摇晃,阿爹看着我,终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唉,罢了,从明日开始,你便早起随我学武吧。”

  夏夜的风带了些许燥热,我倏地抬头看着阿爹,眉眼间全是喜色。

  此前阿爹总不愿教我武艺,说是女孩子得有女孩子的样子,整天打打杀杀的不成体统。

  “阿爹,此番你怎的愿意教我了?”

  风微微吹起阿爹的衣摆,他伸手轻轻的捏了捏我的鼻头,语声无奈,“还不是怕你这个闯祸精在外头闯祸被人给欺负去了。”

  我笑了笑,抓住阿爹的袖子撒娇,“哪有!从今以后我一定好好学武,以后要做一个和阿爹一样的大英雄!”

  阿爹看着我,目光深邃,良久,他揉了揉我的头发,微微笑了笑说,“好。”

  记忆戛然而止。

  宽敞的官道上,囚车颠簸着驶向远处,细雨绵绵,不绝如缕,我的头发被雨水打湿,虬结在一起,显得十分狼狈。

  眼前,道路悠长,前路未知。

  阿爹曾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转头,缓缓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韩世忠,韩愈的韩,世代忠良的世忠。”

  【3】

  “梁红玉,你已经不再是梁家大小姐了,何必再做这些无用的挣扎。”

  我冷笑一声,用手背抹掉嘴角冒出的鲜血,凝视着围在我身周的十几个壮汉,眼神冰冷。

  阿爹大概未曾想到,他所教我的武艺有一天会用到这种地方吧。

  “虽为营妓,然此心不改,风骨犹存!”我挺直了脊背,不卑不亢的直视前方,“想要我以身侍人,那人需得顶天立地,豪气盖世!”

  大概是被我的气势所迫,四周倏地安静下来。

  管事的营姐儿刚想开口,便有下人走入院内,附在她耳边轻声的说了些什么。

  下人离去之后,营姐儿复又看向我,目光带了几许复杂。

  良久,她终于开口,“罢了,不以身侍人便不以身侍人吧,但是平时的应酬活动,你还是推拒不得的。”

  风在这一刻仿佛静止,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仿佛穿越了山海般飘渺而怅然,“好。”

  从这以后,我开始跟着营姐儿学那些过去我十分讨厌的歌舞琴棋,在烦躁苦闷之中,惊喜的发现,这些令我讨厌的东西,竟比我想象中的要容易。

  于是,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波澜不惊。

  我时常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思念阿爹,思念在东京城的过去。

  我也常常会梦见,阿爹拿着从东街刘阿婆那里买的糖人一脸献宝似的拿到我面前,最后一脸心满意足的看着我喜笑颜开的模样。

  梦中……总是美好的,然而大部分时光,我都不得不醒来面对残酷的现实。

  在外人面前,我总是一副淡然安宁,从容不迫的模样,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头下的枕头已经不知道被泪水浸湿了多少次。

  我偶尔也会想起那个叫做韩世忠的男子,然而自将我送到京口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到过他。

  【4】

  宽敞的大厅里,熙熙攘攘的坐了十几个营妓,我独自一人坐在一处,等待着营姐儿的安排。

  自入营以来,我便常常是独自一人,除了营姐儿之外,我和其他人未有过任何交集,一是她们不想,二是我自己不愿。

  我心中所想是万里山河,家国天下,而她们所思是如何讨好恩主,飞上枝头变凤凰。

  话不投机,半句也多。

  我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的看着眼前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营妓,心里想着,待会儿在宴会上顺点什么好吃的。

  蓦的,不远处那刻意压低声音交谈的三个营妓引起了我的注意。

  想必她们怎么也想不到,我自幼随父亲习武,耳力异于常人,即使她们刻意压低了声音,我还是将她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梁家都已被查抄这么久了,她这幅样子是做给谁看,还当自己是梁家大小姐呢。”女子声音刻薄尖酸,我好奇她的模样,抬头朝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是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姑娘,下巴尖细,模样虽不是上乘,倒也算不错。

  “就是,”她身侧一个穿着湖绿色碎花裙的女子出声附和,“那副清高的样子,看了就让人讨厌。”

  我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清高吗?

  大厅内,嘈杂喧闹,她们还欲说些什么,然而还未来得及开口,营姐儿便走了进来。

  “姑娘们,随我入宴吧。”

  ******

  听营姐儿说,此次需要侍奉的,都是是朝里的一些大人物。

  大人物呵……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快点走!别让大人们等急了!”营姐儿转头催促。

  一阵风吹过,带来了些许凉意,我紧了紧自己的衣领,不敢耽搁,加快了步伐。

  似乎,冬天快到了。

  【5】

  席上觥筹交错,嘈杂纷纭。

  茫茫人海之中,我一眼就看见了那张熟悉的面孔——韩世忠。

  他默默地坐在席间最角落的地方,清冷的眉目间,带了些许灰败。

  我有一瞬间的怔愣,不见的这段时光,他……经历了什么?

  “红玉,”营姐儿唤回了我怔愣的思绪,我应了一声营姐儿,便收回了目光,去做自己该做的事去了。

  然而莫名的,自入席之后,我感觉身后一直有一道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去捕捉时,却遍寻不到,于是我只得作罢。

  宴会厅内,点上了地龙,暖融融的,我原本有些瑟缩的身子渐渐地伸展了开来,开始熟练的为大人们将空了的酒杯一一斟满。

  这场宴会是为庆祝平定方腊之乱而设,宴请的人大多都是一方将领。

  方腊……

  虽然我没有见过这个人,但是这个名字我总是会时不时想起,这个啸聚山民起义,害死我阿爹,让我梁家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大殿内,烛火明媚,我收敛了心神,将目光悄悄的移向角落那人,今日他穿了一身玄色长衫,周身气势如虹,纵然是坐到了角落里,却依旧引人注目。

  他可也是平定方腊之乱的功臣?

  他可还记得我?我忍不住想。

  思绪纷繁间,终于熬到了宴会结束。待到出了大殿时,我方才发现,自己忘记从宴会上顺些好吃的吃食了。

  我懊恼的拍了一下自己大腿,正想着要不要溜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剩下的,一只鸡腿忽的破空而出,大刺刺的出现在我眼前。

  香味在我鼻前的空气中弥漫,我还未来得及思考为何大晚上的会有鸡腿出现在眼前,便抬手一把扯过鸡腿,放入口中,嚼了两口,方才心满意足的抬头看去。

  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忽的撞入我的眼中。

  是韩世忠。

  他向来清冷的眸子里带了些许暖意,“好久不见。”

  【6】

  是夜,月凉如水,我和韩世忠并排坐在屋顶上,头顶的月亮被乌云遮住,时隐时现。

  “一别多时,可还安好?”

  我将双腿蜷起,非常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方才缓缓开口,“能吃能喝能蹦能跳。”

  “你呢?近来可好?我刚刚在宴会上看到你脸色不太好的样子,”我将头转向他,看着他冷硬的侧脸,语声不自觉的带了一丝关切。

  他用手轻轻的扣了扣身下的瓦片,嘴角露出一抹苦笑,“的确不太好。”

  蓦的,我的内心忽然伤感起来,原来,所有活在这个世上的人都是满身荆棘。

  都是……身不由己。

  “仕途不顺,整日摧眉折腰以事权贵,生活似乎被黑暗所笼罩,见不到一丝光亮。”

  他的声音悠远而绵长,带了些许莫可奈何的叹息,对他自己,亦是对这个时代的叹息。

  我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安慰。我自己也身在命运的泥淖之中,拼命挣扎,却仍旧挣脱不了身上的束缚。

  两厢无奈,最终却是他先打破了沉默,“你可曾恨圣上,恨大宋?”

  微凉的风吹得我一阵瑟缩,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未带丝毫迟疑地回答他,“从未。”

  他转头凝视了我一会儿,从怀中掏出一张宣纸,塞到了我的手中。

  “还给你。”他说。

  我看着他,目露疑惑,迟疑着缓缓的展开了手中的宣纸。

  是一首《木兰辞》,字迹工整,遒劲有力,却没有写完,在辞的正中,一团浓重的笔墨印记静静地躺在那里。

  倏地,我心间大震,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我帮你收起来了,”他笑了笑,语声宁和,“你要坚信,我们的梦想,终有拨开云雾,得见月明的一天。”

  乌云忽然散去,在月色的照映下,他的侧脸更显冷硬。

  我紧紧的捏着手中的宣纸,忽觉鼻头有些发酸。

  【7】

  街道清冷寂静,一顶大红色的喜轿从侧门抬进了韩府。

  婚房内,我轻轻掀开喜帕,大红色的婚房倏地映入眼帘,内心本有的那一抹忐忑此时反倒消失无踪了。

  阿爹,现下我过得很好,以后我会过得更好,成为像花木兰那样的巾帼英雄。

  婚房被人从外推开,我赶忙把喜帕放下。

  脚步声从门口由远及近。

  不一会儿,韩世忠低醇的声音从我身侧传来,“委屈你了。”

  我笑了笑,轻声回道,“不委屈。”

  ******

  建炎三年, 御营统制苗傅与威州刺史刘正彦拥众作乱,强迫高宗让出帝位,内禅皇太子,由隆祐太后垂帘听政。

  一时之间临安城内风雨飘摇,人心惶惶。

  是夜,昏暗的房间内,烛火明灭,纵然现今形势严峻,隆佑太后和宰相朱胜非仍旧端坐在椅子上,脊背挺直。

  “红玉,”朱胜非脸色凝重,“此番我大宋的存亡,便全在你手上了。”

  我坐在下首,低垂着头,没有立时回答。

  约摸一个时辰前,隆佑太后诏我密谈,来之前,我内心便隐约感觉到了大概是所谓何事。

  我的夫君韩世忠在秀州拥有重兵,苗傅作乱,为今之计,只有让我出临安城,奔往秀州向我夫君求援,解救大宋于危难之中。

  然而当事情真正摆到我面前的时候,内心还是免不了有些踟蹰。

  我清楚自己的恐惧来源于何处,现今的我已为人妇,有了牵挂,有了我与世忠的儿子,安儿……

  年少时的意气风发被生活的烟火气磨灭,即将殆尽。

  “红玉……”隆佑太后欲言又止,两如此重托交由一个女子,说完全放心是不可能的,但是现如今,这是最好的方法,亦是唯一的选择,“这件事对于你来说,的确有些难,但是……”

  “我去!”我蓦然抬头,眼光灼灼的盯着隆佑太后。

  就在刚刚的那一瞬间,我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外在客观条件从来都不应该成为阻碍心中梦想的障碍。

  在我沉默的那短暂的片刻时间里,我反复询问自己内心,当初我为何要嫁给韩世忠?难道几年的人妇生活已经磨灭了我心中的热血吗?

  我想起,每当午夜梦回,我总是会起身寻找书案,提笔默下一首《木兰辞》。

  每当我写完最后一个字时,内心的怅然总是无以复加。

  我还是想上战场,还是想护卫大宋,还是想让这风雨飘摇的乱世重新变得安稳,还是想……成为像花木兰那样的巾帼女英雄。

  有些事情现在不去做,以后大概便再没有机会。我想,山阻平山,海阻填海,才是我现下最应该做的。

  “那安儿……”

  宰相大人露出一抹犹豫,似乎也觉得这件事对于我一个女子而言有些为难,毕竟这不仅关乎我的安危,还关乎与安儿的安危,甚至还关乎整个大宋的存亡!

  夜色里,烛火灼灼,我的眼神也和这烛火一样炽热,“我带着他一起出城!”

  【8】

  山风吹拂着我的发丝,我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清醒。

  “阿娘,我们要去哪里啊?”安儿窝在我怀里,仰头看着我,稚嫩的声音带了些许迷茫,我下意识的捏紧了手中的缰绳。

  “去找你阿爹,”我说。

  我驱驰着胯下的马匹朝秀州方向奔驰,片刻不敢停歇。

  终于一日一夜之后,在熹微的晨光中,我看见了秀州的城门。

  此时天色还早,城门还未开,我用力扯紧缰绳,迫使疾驰的骏马停在了城门口。

  在城门上值守的士兵发现了我,他扯着嗓子大喊,“来者何人!?”

  我仰头,眼中闪烁着名为兴奋的光芒,“秀州梁红玉。”

  原本昏昏欲睡的安儿被我们的动静弄醒,他迷蒙着双眼问我,“阿娘,怎么了?”

  我抚了抚他的头,“安儿,我们到秀州了。”

  【9】

  建炎三年,苗傅作乱,梁氏红玉携子,昼夜奔赴秀州,寻夫求援,叛乱终平。

  木制的雕花书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我站立于案几之前,提笔挥毫。

  “又在写《木兰辞》?”身旁,世忠双手背在身后,目光落在我笔下的宣纸上。

  我提笔的手一顿,一时之间有些恍然。

  犹记与世忠初相见时,是梁家遭难,那时我正在书房内写这首《木兰辞》——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

  时光匆匆流逝,一晃竟已这么多年了。

  “世忠,”我开口,“以后就让我陪你一起领兵作战吧。”

  年少时,阿爹怕我被人欺负,教我武艺,学武艺的同时,阿爹总喜欢在我耳边谈兵法,耳濡目染之下,我对兵法倒也略知一二。

  思及此,我微微有些怔愣,大约……我对于大宋的热爱,对于战场的向往源于少年时阿爹对我的影响。

  世忠没有立即回答我,而是从我手下抽出来那张宣纸细细观看。

  仍旧是簪花小体,后面写的几个字,字迹还未干,他的声音沉稳有力仿佛千钧之重,“好。”

  建炎四年,金军长驱江浙劫掠之后,意图渡江北返,浙西制置使韩世忠率兵阻截,作为韩世忠的妻子,我亦随军前往。

  江上的风肆无忌惮的吹着,喧嚣不宁,我手执桴鼓站在战船上看着对面的金人,眼中抑制不住的露出恨意。

  手起槌落,鼓声如雨点般落下,铿锵有力。

  思绪万千,许多念头纷纭而过,我想起了年少时阿爹教我武艺,告诉我,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想起了梁家被下罪时,东京城似乎顷刻之间失了往日的色彩;想起……

      而此时此刻,我终于在黄天荡将这一切都还给了金人。

      眼眶蓦然有些湿润。

  阿爹,你看到了吗,红玉终于成为了和你一样的大英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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