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狱

禅悟的难度就在于你还有路可走。只有当你不再企图走任何一条道路，禅悟才可能发生。是的，你不再对任何一条道路抱有希望。除了禅悟，你的生命再无其他任何可能。而且即使是禅悟，你也得不到任何帮助，你只能通过禅悟来禅悟，你无法通过其他的来禅悟。也就是说，一切一切的可能都不复存在了。那么好，你禅悟的机缘就快到了。所以不经历极限的绝望不可能禅悟。极限的绝望就是禅悟者所做的前行，肯定不是他自愿如此，这都是命运加诸于他的，命运要让他获得这样的禅悟就一定会如此对待他。否则他就突破不了。

我近来看了两本书，是国内著名的学者教授写的，他长期研究中印文化并且修行。一本是学术著作，谈印度哲学的，显示出他深厚的学术造诣，看了之后颇有收获。还有一本书是散文集，谈他自己对道的领悟，那就实在不敢恭维，也就跟林清玄的层次不相上下，完全还停留在书本的见识上。当然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学术和悟道原本就属于两种不同的禀赋，能够同时具备的人本来就非常罕见。所以我还是喜欢看一些学者的学术著作，因为自己就完全没有这个能力。能够禅悟的人必定具有一种特别的个性，温文儒雅的，四平八稳的人未必适合悟道。禅悟里面有很精深的东西，恰恰是忌讳学术头脑的，因为这样的头脑会造成一种纠缠。

其实禅悟的关键就是要有一种机缘，这种机缘能够让你瞬间脱离最顽固的纠缠，那你就刹那悟入，有了这个体验你就明白了。否则你仅仅是思考，然后再努力保持某一种你认为是悟道的状态，但你一定会沮丧，因为一定会有某种困惑生起，然后你就会烦恼不安。所以这个事情千说万说也说不清，诀窍不是容易掌握的。但只要你没有掌握这个诀窍，你就一定生不起解脱境界，随便你怎么修，你都会有障碍，你都会有隔阂，你自己一定会感觉不行不中用。所以你无法想象一个领悟了诀窍的人，为什么外表看起来也跟这世上的凡夫俗子没两样，怎么会处在解脱境界当中。然后你可能就会胡思乱想。

但任何一个禅悟者都不会跟世人计较这些，他只会说，你觉得我是假的，那我就是假的，你觉得我是骗人，那我就是骗人，你觉得你比我牛，那你肯定比我牛。他就是这种态度。难道他还会像那些宗教徒一样，满大街拉着人就说，快来入我的教吧，我的教是最好的，你参加了还能领两块肥皂呢。他避之不及，他一生绝不轻易泄露要诀。他就心甘情愿做一个傻瓜。只是这样朴实的活着，自己心里清楚自己是怎样逃出来的，只要自己不说出越狱的办法，非常确定这些囚徒是不可能逃离的，因为这个办法的巧妙不是亲耳听闻的人，想象力再丰富也是不可能想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