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的大学生

阿发是我们那有名的疯子，在我很小的时候，大人们总是会用阿发来吓唬不听话的小孩子，一句"再哭就让阿发把你抓走"往往就能让小朋友立马闭嘴。我记得有一天村里在放露天电影，突然间人群骚动起来，大家拎起自己的板凳就往家跑，后来才知道原来是阿发来了，所有的人好像都对阿发避之不及，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阿发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只记得，阿发行踪飘忽不定，他经常在附近的村子里游荡，有时隔了好久才会回到我们村子。在出村的路上，一排树上全部被系上了红色布条，听说那是阿发系的，那是他疯狂的标志，可我觉得也许他是怕忘记回来的路吧。

阿发并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他其实还有一位老娘相依为命，不过他的老娘身体不好，常年没见出过屋子。他们住在村子角落里一座破旧的土坯房子里，院墙早已没有，甚至一度没有屋门，我和小伙伴经过时每次都是飞快的跑过去，仿佛看一眼屋里的黑暗就能把我们吸进去。而且还听说，每到夜晚屋里就会传来阵阵的喊叫声，所有这些都让我们害怕不已。后来，阿发的老娘去世了，我听说被同宗亲的人草草的埋了，阿发好像也不在身边，不过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阿发了，不知道他到底游荡去了哪里。很多年后，在村口的路上还能看到褪色破旧的红布条残留在树上，破破烂烂的随风飘扬，但再也不能指引阿发回家了。

长大以后我曾问过家里的大人们关于阿发的事情，断断续续的知道，阿发从小很聪明，学习成绩特别好，只有和他的母亲相依为命，从小孤儿寡母没少受欺负，后来阿发一路考上了大学，在父母那个年代能够考上大学的凤毛麟角，阿发似乎马上就能拥有一个光明的前景。一切都在某一天改变了，那个时候阿发住在他的亲戚家，他的亲戚丢了几百块钱，就非要说是阿发偷得，甚至还报了警，还奚落说他的家庭如何如何，虽然后面证实压根儿不是阿发拿的，只是那个亲戚放错了地方。

那段时间阿发受了不少言语的刺激，尤其是敏感的孩子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极大的侮辱，身边的人都不相信自己，觉得他家世贫穷肯定有贪念，从那以后阿发精神状态开始出现问题，再后来他只能退学回家了，慢慢的我们那里就多了一个疯子。

有时候在路上，我看到游荡的流浪者，我就会想起阿发，不知道他们背后是不是也有一些令人唏嘘的往事。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很少再回老家，如果阿发还在应该已经是一位老人了，不过我想在他老娘去世那年他的心应该也跟着走了，再也没人记得那条路上一排排的红布条了，谁还记得他曾在这个世上鲜活的存在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