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父亲
怀念父亲
——父亲六年祭
父亲走了已有六年了。
是六年前十月二十六的早晨走的,父亲被病魔折腾了一宿 ,天亮时稍稍安静下来,还吃了一点鸡蛋粥,我以为父亲又闯过去了,八点左右我本想回单位安排下,再回来,谁知我还没踏出门,父亲就呼吸急促,痰音如雷,脸色乌青。只是几分钟,短短的几分钟,我苦难的父亲就与我们阴阳两隔了。
我不相信他会走,我以为父亲只是一口痰没上来,我和姐姐拼命拍打他的背,母亲说:没用了,别拍了,人已经没有了。没有告别,没有交代。就这样丟下我们走了……
当父亲闭上双眼的不再理会我们撕心裂肺的哭声的时候,当他冰冷的身躯化作一缕青烟一把骨灰的时候,当他的七尺棺椁归入泥土化为一抔黄沙的时候,我知道我的老父亲,我最亲的爹永运离开了我们,永远的走了!
农村有个说法“五七”之前,逝者的魂灵还留在家里,不会走远,他在不舍地回望着他的亲人,不让我们儿女太难过,说法也许只是对生者的慰安。我从不相信,因为我的心一直在痛,我的泪也从未干过……
父亲是在历经多次住院和病痛的折磨后走的。
父亲七十三岁那年,我去送鲤鱼,农村有个讲究,吃鱼能闯关,73岁是旬头,那天父亲去车站接我,看我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还有两条鲤鱼,叹了口气轻轻地说了句:你看买了这么多的东西,我还不知活哪一天呢,心粗的女儿只能当一句戏言,完全没有意识到父亲的身体不适,只是觉得父亲爱抽烟,肺不好,平常的咳嗽,也没当回事。今日想来,万分后悔。
直到住进医院,医生说:老人长期吸烟,肺部阴影面积很大,即便如此,也只能保守治疗。打水消炎只是缓解一下症状,治表不治里。有一天夜里发病,先是狂咳不已,后来就是呼吸困难,父亲只好跪下把头埋在床上,豆大的汗珠从头一直流到背上,衣服很快湿透,憋的嘴唇污紫,脸.色发青,直到值班的医生来了,上了呼吸机,才缓解些。人活着就是一口气,当那口气难以呼吸时又是多么痛苦。此后的四十八天里,这种痛苦不经历多少次,而且发病的次数越来越多,持续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每次发病,我和姐只能陪在哪儿束手无策,痛苦煎熬着。在医院每天就是抽血、化验,打水、整日躺在病床上,不知昼夜,无论冬夏,受尽折磨。我则每天奔波在医院和家之间,没日没夜。终有一天,医生给我们家属说,你们还是出院吧,外面空气好,利于养病,我知道那只是无法医治的托词。父亲的病冶不好了,再住下去也只是熬时间,于是我们决定父亲出院。
那天,我开着车,送父亲回老家,特意选择风光优美的观光路,那条路依黄河古道而建,通向徐州的后花园——吕梁风景区。路两旁垂柳成荫,幽静凉爽,父亲摇下车窗,贪婪的看着外面的景物,表情很安静。毕竟父亲已有四十八天没有出过医院的大门 ,四十八天里能看到的都是单调的白色。药物的作用父亲一路上居然没有咳嗽。我那时竟然幻想着父亲的病只是医生误诊,甚至相信父亲能创造奇迹。
其实我们心里都知道父亲的病并没去除。
出院后母亲和哥哥在家照顾,我则回单位上班了。
有一天晚自习,我突然接到父亲的电话,说想去中医院住院,中医治疗,第二天便住进了铜山中医院,所谓的中医院,原来是中心医院的简称。名字和中医没有丁点儿的关系。进院后照例是抽血,化验,打水。主要是母亲和姐姐照顾。这期间父亲的病越来越重,时而清醒时而胡涂,照顾起来也就越困难。有时一夜都折腾好几次。我们也知道,父亲的时日不多了。
不久,小叔从长沙回来专程看望父亲,父亲是老大疼爱小叔,过去,农村农闲时,要扒河捣坝,小叔小身子单薄,一起抬土父亲总是将盛土的布兜拉上自己一边,小叔也最敬重父亲,几兄妹中,他们感情最深。哥俩在一起吃了饭,也谈了很多,那天父亲的精神也好多了。在医院里哥弟俩留下了为数不多的一张珍贵的合影。短暂的团聚暂时冲淡了父亲病重的雾霾。父亲破天荒的吃了好些饭。那一次是兄弟俩这一辈子最温馨而痛楚的告别。
第二天,我陪小叔回老家给爷爷奶奶上坟,小叔烧了纸钱,蹲下来把爷爷奶奶坟上的荒草捡拾一下,把石碑揩拭干净,凝神良久,缓缓地说,你看你爷爷奶奶都走了,转眼你父亲也老了,
我和小叔都特别伤感!小叔回长沙后两天,父亲也出院了,被告知父亲没有冶疗的必要了。回家后一周,父亲就走了。父亲生前曾说过,只要能好病,哪怕吃再多的药我都愿意,他舍不得我们,他还想看看孙子娶上媳妇,还想抱一抱重孙。
父亲走了,给亲人留下了无尽的痛。
我们的父辈都是普通人,他们一生没做过惊天动地的大事,他们却能给予儿女一份踏踏实实的爱。他们出生在经历过战争,饥荒,政治运动。其中任何一种都足以将人打垮,三种痛苦的叠加压在他们的肩头,父亲一辈子要强,再多的苦宁愿自己撑着从来不说。他却没有倒下,他们活下来了,他们的痛苦,他们的坚忍,作为年幼无知的我们读懂了多少?理解了多少?又分担了多少?小时候我们是多么依赖他们,他们是我们心中的山,永远都不会倒;他们是我们心中的海,能包容一切!他们年轻健壮结实,他们永远不会老,甚至不会生病,他们是我们取之不尽的精神和物质的源泉。我们肆意地索取着挥霍着,甚至.任性践踏着这份亲情,丝毫没有念及过他们的内心感受。
上班后偶尔回家看看,给他们些钱认为是对他们最好的回报。仅此而已。我记得父亲生病去世前来我们家小住,我们那时还住四楼没有电梯,父亲肺不好,每上一层都要喘好久,爬到四楼已气喘吁吁,夜里往往要咳上半宿,吃饭时竟然连菜都夹不住。那还是我我的要强的父亲吗?他才七十多岁啊,那一瞬间,我才意识到他们老了,真的老了,他们需要照顾。可惜他那时已病入膏肓,留给我的时日不多了。
我的父亲,最亲的爹,离开我们已六年了。六年里,每次回家,车行至村头,远远看到,父亲的坟孤独突兀,在空旷的田地里,坟上几株荒草在风中摇曳,几棵松树.无声静默着,想想长眠于此的父亲,想着孤单而又独立的母亲,心中感到无限的寂寞与凄凉,一种无所归依感涌上心头。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是人生的大悲。逢年过节时,摆满饭菜的桌上少空了他的位子,少了他的一副碗筷;回家时,少了那一句最踏实的称呼:爹,我回来了……也只有在清明寒节时,在他的坟前喊一声,爹,我们来看你了!我们只有慢慢适应未来没有他们的日子,我们给予他们最好的祭奠,不只是眼泪,还应有坚强。“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龙应台语)
以前, 我从不相信永远,但现在我觉得人生是有永远的,因为父亲走了永远永还不再回来了,
我也不是一个执着于思念的人,我怕惊扰了逝者的安宁。
父亲节到了,不知天堂.父亲是否安好?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愿我们且行且珍惜。
愿天堂的父亲安息,愿天堂里没有病痛。
父亲花果山留影 文章手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