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亭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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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午后，我发现了它。

那时候，我戴着耳机，夹着一本书，悄然逃离热闹的人群，循着桂花的幽香，随兴朝那条小径走去。

两旁树木夹道，浓荫蔽日，偶有一两个行人经过，反而滋生几分寂寥。天气原本已微寒，不意又转暖，算秋日的小小转机吧。到下午，太阳突然慷慨起来，大喇喇地投在枝丫间，透过小小的缝隙，落下斑驳的影子在身上跳跃。我忍不住欢快地去捕捉阳光，用手抓，用脚踩，一路追逐。弯腰时，顺便捡起地上一片落叶，随意夹进书里某一页。

继续漫无目的地走，不知小径将带我去向何处。路不长，转个弯，尽头的小矮坡上，就望见它气定神闲地矗立着。

这是简单简单随处可见的亭子，从建筑风格来看毫无特色，也可以说毫不起眼。冲着名字，我毫无理由地喜欢上它。环顾四周，这会儿，亭内空无一人。我轻快地转个圈，倚着柱子坐下，那种天地皆远的空旷瞬间扑面而来，心情一时难以描绘。

翻开书，心不在焉地瞄几行字，又合上扔到一边。耳机里单曲循环着一首情歌，思绪开始自由自在地飘散。猜测亭子取名“悠然”的用意，可惜这里没有“悠然见南山”的意境，只有小小的斜坡翘着长尾巴。或许取名者根本没考虑那么多，只是喜欢这两个字的简洁和辽远，以及由此带来的无限遐想吧。

眯上眼，任风拂过脸庞，轻柔而惬意。整个人是放空的，悲伤和快乐都是清浅的，虚名和浮利都是淡薄的，梦想和远方都是静默的，一切止步于秋天的高远。连时间都是一个停止的概念，不会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急匆匆催人老。永恒的感觉，也许就是那样子，后来，我常常想。

是谁筑的悠然亭？逢着巧妙的机缘，迎进每个有缘的人，小憩片刻，除却一身尘嚣。谁能再备上薄酒一壶？把酒话桑麻，一醉方休，与尔同销万古愁。

无酒亦无茶，我故作沉醉不知归路，拼将抛却俗世俗务，寻向质朴本真的自我，寻向自由丰盈的灵魂，天高云淡，意味深长。

耳机早已不知滑落在何处，耳边传来同伴的呼唤，我还悠游在云间，不想回应。呼唤不止，一声声，如此热切，我忍不住睁开眼，起身应答。却被突然的阳光晃了眼，脚下一个趔趄。于是，慌里慌张拿起书，奔向人群喧闹处。

远了，转身回望，悠然亭隐在大树里，不见。鼻息间，桂花香依旧若隐若现。而我，似从一场乌托邦的梦境醒来，满心的眷恋与不舍。

书里刚刚掉出的落叶，又分明出卖了我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