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白鸽
故事发生在某个明媚午后,几只麻雀停留在老榕树头上的细枝上,偶尔会叽叽喳喳,像追星少女那样发出吃瓜的讯号。而坐在树下长椅两人便是这对男女,男孩抚摸着女孩的大金毛,女孩微笑地看着他们。
“大金毛好乖呢。”
“我猜你也是一个有爱心的人吧。”
枝头看台上的麻雀们见证两人距离越靠越近。
女孩如以往每个周日下午一样,牵着大金毛来到了公园,而这天她恰好碰到男孩坐在长椅上捧着画板画画,她不由得凑过去瞧瞧。这个人,可真有意思。
男孩纸张上的正是不远处假山上歇脚的白鸽。
“嘿!鸽子飞到画板上啦!”女孩跳到长椅旁,惊讶几乎是喊出来的。
“嘿嘿,那只鸽子可在石头上歇了好久呢。”
女孩坐到男孩身边,大金毛趴在女孩脚边,两人沉默,安安静静地,谁都没有讲话。女孩转头瞧瞧假山,又在转过头看向男孩画本瞬间偷偷瞄一眼男孩的侧脸。抬起头的大金毛看了一眼女孩,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大金毛可不知道榕树枝上的看客是否是以往周日的同一批看客,但自己可是二人微妙关系变化的见证汪。
小狗日记:
“我给你们讲,我的一个恋爱脑女主人,人家男孩就稍微展示一下才艺,她就陷进去了”
故事就和爱情剧一样,两人经常一起遛狗,一起散步,一起看电影,也会牵小手,接送上下班。二人每一次坐在公园长椅上接吻,下面总会趴着一只耷拉着耳朵的金毛,它当然不理解人类的心思,只是惊奇自己的女主人竟然抢别人嘴边的食物。
小狗日记:
以后我要做一只节俭汪,女主人都穷到抢别人嘴边食物的地步了。
可我的塑料盆里总是满满当当的好吃的。
嘿嘿她真的好爱我。
大金毛陪着这对情侣度过最甜蜜的热恋期,渐渐地,大金毛听到来自二人的争吵也变多了。
“你能不能别总打游戏呀?快来不及了!”女孩一边涂口红一边发着牢骚。
“好呀,再等我几分钟,很快的!”
她呆坐在椅子上,如同一座严肃的雕像一样盯着镜子中的男友。他开着游戏麦对着好友发信号,时不时暴躁几句。
“好了没呀?”
女孩扭头,看着沙发上的男友。她话里已经显不耐烦了。大金毛看女主人脸上胀红胀红的,像察觉到她的情绪似的走在他们的两点一线之间。
“你起开!”
……
小狗日记:
谁能理解我当时的心情啊?
我就是饿了,需要好吃的。
两人再次和好。
磨合期的情侣们,争吵是难免的。就像对于榫卯手工者而言,世界上几乎不会出现天生一对的两块木头,这种几率近无,但若相互将两块良木稍以加工,用手工刀刻下一些不合适的木料,两块木头最后也得以严丝合缝。第一年是小情侣最危险的一年,挺过去了,两人大概也能相度一生了。
但生活总像赋予剧本魔法般一样,波折,起伏。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女孩慢慢发现,男友的手机时不时叮叮当当响,是谁发消息如此频繁?明明男友只是公司里的小员工而已。女孩趁着男友洗澡的空隙,看到了锁屏界面上一个陌生女孩发来的“晚安,爱你,明天见”。
男友从浴室走出来,边走边擦着头发。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男友关心地问着女孩,而她早已经瘫在沙发上握着落地灯杆好久,他却不知道,大金毛一直趴在垫子上看着女孩,可女孩的沉默是大金毛一辈子也求不出解的答案。
“把手机给我解开!”
“干嘛啊你!无理取闹!”
........
小狗日记:
那天之后,男主人怎么不过来一起住了?
女主人总哭哭啼啼的,该不会真的因为我把她吃穷,没有饭吃了吧?
雨天听雨,雨滴落在水塘里砸出圈圈圆圆。
两人在彼此的世界都留下了自己的圈圈圆圆,他们习惯也交织着变得同步。那天男孩离开家后女孩的生活,只有大金毛从中看出了变化。男孩加班很晚,他习惯在晚十一点半女主人睡着后回家,而路过大金毛的塑料饭盆时会顺手往里面进一把狗粮,动作轻轻地,生怕吵醒大金毛。这些细节女孩都看在眼里,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么善良的人,竟然会因为升职加薪亲近领导的女儿。
后来的日子大金毛迎来了不同的男主人。
小狗日记:
好怀念被投喂夜宵的日子啊
倒是说女主人的眼光越来越差,和她现在生活在一起的男的,瞪着眼睛说那么狠毒的话,她都哭了,还不踢走他。
他后来一路提拔,有了买车买房的资本。
他听说她已经远嫁,嫁到哪里去了呢,转遍邻里街坊也没打听到。
毕竟已经过去十几年了,肯留在老破旧房的人寥寥无几,在这寥寥无几中寻得自己认识的人更是难上加难。
这天,一位穿着得体的中年女子走进售楼大厅,她在拥挤的人潮中,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身影。原来他也想买这个小区的房子。她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围巾,转身默默地退出。
她的心乱了。
她的父母逐渐老去,弟弟聪明能干挣了不少钱,但少有功夫回家照顾父母,她决定回来陪父母生活。而她选择这个小区的原因,还有他俩第一次相遇的公园。
女孩来到了熟悉但陌生的长椅,伸手摸着长椅后面的大榕树。它只留下粗粗壮壮的树干了。但幸好假山没有被拆,白鸽也时常飞过。开发商正是看中这一带的绿化,临着公园建了几栋单元楼,如此一个高级风景小区就建成了。
女孩在假山前沉默许久,想象着,高处的石头上停着一只白鸽。过去十几年里她从没忘记这个场景,而此刻却如梦幻一般地 站在那只白鸽曾停留的位置前,与梦里的自己交流良久。
“几点了?要回去了。”
女孩理了理围巾,转身离开,却在抬头那一刹那,注意力被一位中年男子吸引住。他穿着朴素夹克,安静地坐在长椅上,只是画板挡住他的脸。
女孩慢慢走近他,心跳不由得砰砰加快。
“哎呀,我的白鸽怎么飞走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