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藏在食物里的幸福
在很饿很饿的时候,最能带给你幸福的食物是什么?
陶立夏说:“除了方便面,最容易闪现在我脑海中的食物就是披萨。哪种方便面都行,因为方便面本身就是“妥协”的意思,但不是什么披萨都可以。必须要面饼薄脆、酱料浓郁、烤制火候得宜:简单来说就是那不勒斯的那种披萨。现做的番茄酱抹的厚厚的,与奶酪融为一体,里面陷着乖巧的蘑菇和鲜美的火腿肉。光是回想,口水就有点止不住。”

看到她笔下所谓“最美味的,活色生香的披萨”,我也口水直流。不因为别的,天生对食物充满了热情而已。
小时候贪嘴,什么都爱吃。尤其是快过年的时候,各种好吃的总让我停不下来。
离过年还有一个月时,我妈就会提前买上瓜子,花生和糖。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和我妈就开始了猫和老鼠的游戏。我妈总是想尽一切办法,把瓜子糖果藏起来,而我就像一只勤奋的小老鼠一样,在家里东刨刨,西找找,总得找到点儿吃的不可。被我找到一次,我妈就得重新再换个地方藏一次。于是,在这找找藏藏最后,我妈总要在过年前几天再买些瓜子花生以补充被我偷吃而导致的库存不足。
快年二十三时,当时在芝麻糖厂工作的姐姐会买回来好多芝麻糖。粗的,细的,有核桃馅儿的,有生姜馅儿的,总之各式各样,酥脆香甜,让人怎么也吃不够。一天晚上,馋嘴的我睡觉前又拿了一根芝麻糖。躺在床上,嘴里含着芝麻糖,那叫一个美。可谁承想,第二天一早醒来,竟然发现芝麻糖被我含软了,变成了一个软踏踏的"L"形,一头被我含在嘴里,沾着我的侧脸,另一头沾着枕巾和我的头发。即使当时年龄还小,也觉得自己黏黏糊糊,十分狼狈。
我妈总说我:老鼠不留隔夜食。贪嘴的我有好吃的,是听不下来的。有几年过年,大姨家离了婚的姐姐因习俗不得已在我家过年。当她看到睡觉前,我又拿出家里的小碟子,抓一把花生,放几颗糖,再盖上两个巴掌大椭圆的核桃酥,端着盘子坐在床上开始吃时,她十分震惊。她当时说了什么我早已不记得了,但她脸上挂着的吃惊的表情我至今记忆犹新。
过年前最后一个星期,不再忙着做生意的我妈就会去门市部买两箱方便面。一箱大的,克数足,包数多,味道寡淡,用来做汤。一箱小的,克数少,轻轻巧巧,是当时流行的干脆面。每到这个时候,我都十分开心。和两个姐姐一起挤在小小的厨房里,叽叽喳喳聊聊天,顺便等着妈妈做好方便面汤,而且一定是要卧个鸡蛋的那种。喝一口汤,满满当当的幸福感从心底里满溢出来。
也只有在过年期间,我那个干旱的小城市才会有人临时拿大洗衣盆在街边盛水卖鲤鱼。有时我妈也给我们买一条。但因为吃得少,要怎么做鱼,大家也只能猜测试着做。我记得有一次,我妈把鱼处理干净,然后外面糊上面粉,在油锅里炸了好久。那条鱼金灿灿的,但味道如何,我却一点也没有印象。可能是太少吃,那时候的鱼根本不在我的食谱当中的缘故吧。
正月里的最后一个节日就是元宵节。我记得有一年,我妈自己用白糖,黑芝麻,花生,核桃碾碎搅拌做馅儿料,用糯米皮包元宵。包好后,放进油锅里炸。馋嘴的我站在我妈旁边,惦着脚尖往油锅里看,可没过几秒,油锅里的元宵就发出了猛烈的炸裂声,吓得我赶紧缩回了脑袋。连做饭一向手到擒来的老妈也往后闪了闪。最后,好不容易炸元宵出锅了,我哈着气,一边吹一边吃,我妈在一旁感叹:这么麻烦,以后再也不做了。
很快,年就过完了。生活再次回归正常。后来的我渐渐长大,在不同的国家,不同的城市和不同的人度过了好多个新年。我甚至不需要自己下厨,一键采购,各种好吃的就塞满了冰箱。或者走进一家餐厅,眨眼的功夫,一桌好菜就摆在了面前。但无论如何,小时候过年时的幸福却再也寻不到了。那些简单食物里蕴藏的对生活的希望和温暖,那些物质匮乏但仪式感满满的新年,是真的一去不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