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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唐一场几乎要成功的政变

2016-11-16  本文已影响220人  南先枝
故事发生在帝国北部的河北大镇—成德节度

大唐景福二年四月

已经三更了,镇州城外的宝寿寺一片寂静,只能隐隐听到些许哇鸣。宝寿寺是北国名刹,房屋四百多间,寺僧三百余人。在这兵荒马乱、道路不通的年代,没有几个人还敢去河东的五台山,何况河东的李克用虎视眈眈,视河北诸镇为囊中之物,近几年接连入侵,几无宁日,河北的百姓逐渐都到宝寿寺敬香礼佛。

此时,宝寿寺东院的一个房间烛火通明,李匡威还没睡,他躺在胡床上怔怔发呆。从屋内摆设的长安的银制烛台、南海的紫绡帐、太原的地茵以及弥漫在空气中的婆罗门龙脑香来看,李匡威虽是客居,但受到了极高的礼遇。

他又在回味三个月前的那一个晚上。弟媳张氏的样貌浮现在眼前,可惜他当时烂醉,滋味完全不记得了。他试图找回一点点回忆,那香味、体温和手感,最后他在冥想之中感受到张氏的肉体柔软地躺在他的怀里,呢喃轻语。

只持续了半炷香的工夫,李匡威就醒了过来,他又开始思索为了一夜风流而丢掉节度使是否值得,他想了太多遍,不知道答案。落魄之后,亲信僚属没人敢提这个话茬,他却大大方方地说:“兄失弟得,幽州仍在我李家手里,有什么好后悔的。不过可惜啊,匡筹没什么本事,守不住这么大的家业,能坚持两三年就不错了。先父打下的基业就要在他手里断送了。”言罢,呜咽起来,亲信僚属赶紧好言相慰。

可是他整天想的还是张氏,他只后悔没有杀了弟弟李匡筹,把张氏夺过来。张氏的国色天香,他再也无福消受了,这比丢了节度使更让他难受。想到这,他叹了口气。

忽然响起了敲门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明公,贞抱求见。”

李匡威急忙整衣起身开门,李贞抱站在门外,满面疲倦。

李匡威把他拉近屋,关上门,让李贞抱坐在高凳上,自己坐到了胡床上。李匡威问道:“贞抱,你何时回来的?”

李贞抱道:“卑职方才下马,未暇休息,直接过来向明公报到。”

“你此行数千里之遥,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卑职二月二十八日出发,今日是四月十六日,在长安逗留了十日,来回路上花了三十六日。”

“此行结果何如?”

李贞抱低下头:“朝廷未能答允。”

“是谁从中作梗?”

“倒是无人作梗,只是士庶听说明公将要移驾长安,舆论哗然。”

“都说些什么?”

“长安大乱之后,人心未稳,卑职到了长安之后,行事尽量低调,可没多久坊间就传言‘金头王要来’,说是明公打算驱兵入京,胁迫皇上。一些胆小的百姓甚至又逃回到了终南山中。朝议纷纭,都是反对,舆论如此,皇帝自然不会答允。卑职活动了数日,四处解释明公此去长安,只是为了养老,可是无人听信。贞抱未能完成重任,请明公治罪。”说罢,下跪扑地。

李匡威赶紧从胡床上下来:“贞抱,我知道其中难处,你也不必自责。快起,快起。”

李匡威扶起了李贞抱,长叹一声:“你我寄人篱下,不是长久之计啊。”

李贞抱问:“不知明公这些日子过得如何?”

“你去长安的这一个多月,我替王镕修葺镇州城墙、挖掘护城河、清点武器、训练士卒,无一日闲暇。元氏一战,多亏我出兵,否则现在镇州已成沙陀之地。对于我的功绩和才具,镇州将官和百姓也都看在眼里。”

李贞抱悄声道:“王镕还是个少年,明公只要一举拿下,将官士卒定然不敢动弹,事成之后,遍行赏赐,大家就会把王氏忘了,而只认得明公。”

“王镕视我如父,我不忍加害于他。”李匡威顿了一下,继续说:“而且,如若不成,你我除了一死,别无他路可寻。容我再考虑考虑。”

第二日午后,李匡威见天气晴朗,叫来李贞抱一同登上宝寿寺的七层佛塔,方圆十里的镇州城尽收眼底,房屋鳞次栉比,街上熙熙攘攘,俨然是一座富庶的大城。

李匡威道:“真是大好山川!王氏五代人经营成德,王镕虽小,继位也有十年,河北三镇,无出其右。想我李氏命途多舛,在幽州还不足六年,先父早逝,兄弟阋墙,匡筹也不是守业的材料。”

李贞抱道:“明公不必叹息,如今我们若是把镇州拿下,重回幽州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李匡威沉默不语。

李贞抱道:“明公,此话我不当说,明公还打算再见张夫人吗?”

李匡威面部抽动了一下,转过头去,仍旧看着镇州城,问道:“目前我手下加上幕僚也不过数百人,不能强攻,只能智取,你看有什么可趁之机?”

李贞抱上前一步,道:“时机就在后日。”

李匡威转过头来,看着李贞抱,问:“什么时机?”

“后天四月十九,不正是燕王忌日?何不趁此机会擒住王镕,逼他让位,他若顺从,不失为富家翁,若是不从,就当场杀掉,让将官士卒都死了心。”

李匡威略微想了想,道:“贞抱,你速去安排,千万不能走漏风声,后天我要拿下镇州祭奠先父。”

四月十九日,成德节度使王镕率领僚属,大张旗鼓、浩浩荡荡从镇州城中前往宝寿寺。王镕不满十七岁,看起来就是个富家公子,在骑兵的簇拥下,尤其显得瘦小。

王镕以长子之礼见了李匡威,然后以长孙之礼祭奠了死去六年的李全忠,正是李全忠为李匡威和李匡筹兄弟夺得了幽州和卢龙节度使的头衔。

祭奠结束之后,李匡威宴请王镕。李匡威的残部中有五个厨师,其中一位是流落幽州的御厨,伺候过前朝惠圣皇帝。镇州的食材应有尽有,比幽州还要丰富,御厨得以大展身手。这次宴会的菜肴、面点和汤粥一共有五十八种,其中如软饤雪龙、仙人脔、水炼犊等菜,连生长于富贵之家的王镕都未曾尝过。

王镕带来了岭南特产的兰溪酒。李匡威感谢王镕收留,劝了王镕不少酒,但他自己喝的不多。王镕饮了一杯又一杯,感谢李匡威毁家纾难。

不知不觉,天色渐暗,城门快要关闭了,本来晴朗的天气,逐渐黑云密布。王镕起身告辞。李匡威看了一眼李贞抱,李贞抱大喝一声:“还不快出来!”从两厢跳出来五十多个士兵,迅速把王镕的亲兵缴了械。

王镕不等李匡威开口,快步跑到他跟前,跪下抱住李匡威的腿,说道:“王镕能活到今日,全是李公赐予的,要不然早就死在李克用的刀斧之下了。如今,李克用视我为雠仇,必欲兼并镇州而后快,四邻见我年少,也都怀有欺侮之心。李公不如屈身鄙镇,救我于水火之中,王镕愿为李公治下一平民。”

李匡威扶起王镕,动容道:“这些亲信僚属追随匡威多年,谁料最后都抛家弃小,无安身之所,匡威此举,实出于无奈,王兄你千万见谅。只要匡威在一日,必保王氏一族富贵平安。”

王镕道:“李公不如和我一起回府,我正式将节度使之职让与李公,与将士说清楚,你看这样如何?”

李匡威看了一眼李贞抱,李贞抱点了下头。

李匡威道:“如此甚好。”

李匡威带上李贞抱和一百名士兵,与王镕并排骑马往城里去。

此刻,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道路两旁房屋上的瓦片都被掀起,好几株大树被连根拔倒。李匡威一行人伏在马背上,艰难前行。继而大雨如注,雨水灌进了盔甲里,但是没有人披上蓑衣。路上经过了王镕的亲事营,营中的士兵都出跑出营门,紧紧跟在周围,大声喊叫,似乎时刻都会爆发血战。

他们从东偏门进城,进城之后,镇州兵立刻关上了城门。听到关门的吱嘎声,李匡威忍不住回望了一眼,内心有点紧张。

天已经完全黑透,四周都是镇州兵的叫声,他借着闪电,看见屋顶上站满了镇州兵,他握紧了手中的剑,告诉自己,王镕在手里,没人敢动手,等会杀了王镕,拿了符节大印,就无人不从了。借着又一道闪电,他看到前面路北侧的坊墙有个缺口,他知道过去之后不远就是节度使府邸,进了府邸,关上大门,就好防守了。

李匡威这么想着,一行人走到了缺口之处,忽然一声惊雷之后,从缺口里跳出一个身材魁梧的人,落地之时溅起了三尺多高的水幕,他直接撞倒一名士兵,紧接着挥拳打倒两名士兵,李匡威甚至听到了盔甲爆裂的声音,此人又推开最靠近王镕的骑兵,把王镕从马上拽下来,夹到左边腋下,在目瞪口呆的李匡威面前,跳上了路南的坊墙,踏着屋顶的瓦片,向节度使府邸跑去。

李匡威立马回过神来,喝令大家往回撤,屋顶的镇州兵没看清下面发生了什么,仍然在鼓噪不休。李匡威知道大势已去,慌忙地往东偏门跑去。没走多远,他听到了由远及近的喊声:“节帅已经脱险回府,大家奋力杀贼吧!”

镇州兵的呐喊声更高了,屋顶上的士兵开始放箭,李匡威狠命鞭打坐骑往前奔跑,但是街上人越来越多,有人把他从马上拖了下来。他起身抽刀砍杀,呐喊声越来越高,他身上不知中了几刀,逐渐失去知觉,倒在了雨水里。

节度使府邸内,大汉放下已经瘫软的王镕,王镕喘了几口气,擦了擦眼睛,捋开前额黏在一起的头发,摸了摸剧痛的脖子,抬头问:“你是何人?”

大汉道:“小人不过是个屠夫,名唤墨君和,就是砚中之物。”

说罢,纵身跳上墙,踏着瓦片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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