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终于逃离了家
我妈曾说我性格太内向,不爱说话,也很少与人交流,出不了世面,哪怕给钱给我也买不回来东西。
我虽然没有当面反驳她,但心里是很不以为然,很不服气的。
我初中毕业后考上了当地的高中,只上了一个学期就被爸爸接回了家,说家里四个小孩上学他供不起了。
决定休学时,我当着我班主任的面嚎啕大哭,回家后整整躺了三天没起床。我没有想过要争取些什么,也无法表达我的无奈和无力。
后来父母安排我在镇上跟我师傅学了一年的裁缝。这一年我刚满了十七岁。
我不喜欢呆在家里,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对我瘦弱的身体是一个很大的折磨。
插田的时候我腰疼得直不起来,我妈说小孩子哪有腰呢?有次我中暑了,差点晕倒在田里,坐在田坎上休息了一阵又继续下田劳作。
我讨厌这样的生活,我很害怕干农活。
我想要去看外面的世界,体验新生活。我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况且我认为自己学了一年的手艺,也能够养活自己了。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那时候资源短缺,我们那儿去外面打工的真不多,自己对打工生活的了解,也仅仅通过我初中的时候看过的一部叫外来妹的电视剧。
我第一次外出打工,是通过一个亲戚的亲戚介绍我到当地的劳动局。劳动局再把这边的劳动力输出到当地的劳务部门。我通过这样的方式,在不认识一个人的情况下实现了我外出打工的梦想。
我背着我妈给我准备的一个大包,还拎着一床棉被跟着带队的人一起去长沙火车站坐火车。
在候车室,检票处人山人海。我一米五几的个子,不到九十斤的体重拎着那个大包和被子踉踉跄跄的被人群挤着一步一挪的往前走着。
出了检票处,人们疯狂的奔向火车,生怕挤不上去。不是同行的伙伴从窗口将我行李接上车去,我跟本没办法挤上车。
车上同样是人挤人,胳膊碰着胳膊。那时候我们根本买不到座位票。能有一小块的地方让我放下行李就是很好的位置了。
火车缓缓的驶离了车站。黄昏,金黄色的夕阳从车窗中挥洒在人们的脸上。父母的牵挂,亲人与家乡慢慢的渐行渐远。这时候,第一次出远门的我才有了一丝淡淡的离愁和对未来的迷茫和恐慌。
晚上站累了便都坐在行李上东倒西歪。可是这样的打盹的时光也不会有很久,因为推着小车卖零食的乘务员经常在走道上穿来穿去。你只好站起来把东西搬开让路。
更不可思议的是一到晚上,很多人不管地上有多脏,空气有多浑浊,他们钻到座位底下睡起觉来。
摇摇晃晃中,火车已驶入了黑暗的夜色。人们个个东倒西歪、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
待到东边的太阳升起时,经过将近十六个小时的颠簸,火车终于慢慢的驶进了终点站,广州。
我背着沉重的行李,听着陌生的方言,看着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群有点不知所措。
广州并不是我们的目的地,我们要去的那个城市叫顺德。离广州还有二个小时左右的车程。
后来我就在顺德经历了我的人生当中很多的第一次。第一次找工作、第一次一个人在外面过生日、第一次一个人面对一切。
毫无社会经验,毫无工作经验,穿着土气的我看起来是那么自卑,那么弱小。以至我即使学了一年的裁缝,学了几天的电车,哪怕有劳动局的介绍,依然考不上这边的制衣厂。
没办法的领队只好带着我和三个同行的妹子去另外一个偏远的伦教镇找工作。那时候还没有公交车坐。从伦教镇到我们要去的制衣厂要走一个多小时的路。
几个妹子看上去都是家里的娇娇女。还没走到目的地,我们在烈日下已经汗流浃背,口干舌燥。都说太累了,有一个就当即决定放弃,要打道回府了。
剩下的几个人和我终于走到工厂。这是家香港人开的小型加工厂,厂里有二三十个工人。好在考试并不严格,我们很容易就被录取了。
进厂后刚好到吃中饭的时候,我们买了饭盆打了饭。当时一份饭只有一块二元一餐。饭菜一盆,菜是洋葱炒肉,只看到菜里飘着几块肥肉。
几个妹子受不了了,说每天要吃这样的饭菜怎么过呢。吃完饭她们就都准备回去了。
留下了我一个人在这个举目无亲,陌生的地方。
不过自此至终我都没有打退堂鼓,我觉得好不容易,费尽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又拖着行李打道回府是一件很丢脸的事。会被人瞧不起的。
这就是我的第一段社会经历。懵懵懂懂。
我觉得自己一直很幸运。到年底回家过年时,我虽然没有赚到多少钱,却也没有碰到坏人,坏事,经受挫折。
虽然我一直在换工作,每段工作经历也仅仅只有几个月,但整个过程都是顺利而安稳的。
并且交了几个外省的值得信赖的好朋友。而且随着工作阅历的增加,技术的提高,工作环境、待遇、工资都在增长。
经过了17岁那一年独自一人在外打工的经历,我用事实向我妈证明我虽然内向,但一样可以在社会上立足。
从此我不再惧怕这世界上一切未知的事物,更坚定了我后来继续外出闯天下的决心。并且成就了我至今都独立坚强,乐观向上,不认输的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