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芳草绿
春节刚过,便会听到不停的有人说“春天来了”或是“春天到了”之样的话,我环顾四周探索:乔木与灌木类的树仍披着一身青绿或是深绿的叶立在原地无动于衷;脚旁园莆里去年即已修剪成型的绿植平展如初,还是带着一簇簇深青色的叶立在风中摇曳;再看向前方草坪上粗硬深青的杂草,这一簇那一簇稀稀疏疏布满不太平整的泥土地上。这一切与去岁暮冬时节并无两异,我在疑惑,春天它走了吗抑或是它还未苏醒来?
故乡的春天,初春之际,它不似北国那样尚处在暮冬余威的笼罩中:到处仍是冰雪纷飞,树木光秃秃一片,大地沉寂,保持缄默。似乎害怕冬的再度折磨,万物把绿意憋在肚里,竟难觅丝毫嫩茎绿叶,一副初春姗姗来迟的景象。
在故乡的初春,万物虽然是绿意盎然,但也与刚过去的深冬一样:气温低下,花草树木在寒风中伫立,不见任何一点新绿。只有当气温回升,天上密布厚厚云层,不一会下起一场初春的雨后,星星点点的新绿便会从草丛里、低矮的小树上、高大的乔木林间吐露出来。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春天的雨,初来时像一个调皮的小姑娘,撒着娇故做抽泣洒下几滴雨点便躲一旁待人哄哄。过好一会儿,不见有人理会她,便真正的大哭大闹起来,把豆大的雨粒像用水瓢泼洒一般,瞬间打湿了整个春天的世界。
下个一两天后,雨又渐渐地歇下来,太阳光从天上灰白色的云层后面刺破一些大大小小的洞,猛的透射到尚带粒粒水珠的绿叶上,泛起晶莹的光亮。绿叶下刚冒出来的青草嫩茎,像初生的婴儿的小脑瓜,摇晃着探索周遭新奇的世界。举目望去,目之所及皆是一片嫩绿,像极了父亲趟过的田埂边上那一溜溜嫩绿细长的芳草。
每年的春季,下过几场春雨后,路边的野草长得飞快。记得年少时,我和父亲各扛着一把小铁耙子,走在满是稀烂泥巴又窄小湿滑的田埂路上,为开春翻田挖地。我学着父亲挽起双腿裤管,露出细皮嫩肉的小腿,那些细长嫩绿的青草,在田埂两旁高高低低的立着,撩过腿上的皮肤一点也不扎人。
下到水田,冰冷刺骨的水扎得我呲牙咧嘴,触电似的把小脚从水田缩回去,父亲并不怜惜我,我见他没事儿一样稳稳扎在水田中间,双手举了铁耙一下一下翻起一大块长满稻草根的土块,溅起的冰冷泥水渐渐地洒满父亲前后的衣服。他扭头看向尴尬的我,用眼神鼓励我跟着他一起劳作。
我虽小,父亲并不责骂我挖得不成样,他用自己的行为在前面为我示范,我亦步亦趋跟着学,一个上午下来,竟也“啃”下了不小的面积。在还不太算暖的初春,忙出了一身汗水,真正体味到做农民的辛苦,这比说几箩筐教育的话管用。
天气再暖些时,父亲会把藏好的稻种拿出来,浸泡上水,放置高一点的地方等待谷种发芽。这之前,我又和父亲扛着锄头去挖秧田,修整为许多块一米多宽的秧田,其长度则大致相同。用上事前劈好的竹片弓成弧形,插在秧田两宽边。从头一直插至尾部,待谷种发芽了,均匀撒上种子,再盖上塑料薄膜静等绿油油的秧苗长出。
秧苗长大了,父亲掀开薄膜让它们透气,这时风一吹一波一波绿浪在秧田上荡漾开,尖尖的秧苗叶子像小孩子挤在一块窃窃私语,令人一看之下顿感赏心悦目,再辛苦的劳作也值了。此时,百草疯长,茂盛异常,叶的绿由初春的嫩绿转为青绿,阳光照耀在上面闪射着人眼。像父亲精心照料的秧苗,百草不再是弱小无力,而是直直立于风中。
每每这样的时期,父亲会分外嘱托我小心照料秧苗,因为他说所有的谷粒都是由一棵棵秧苗拙壮成长后长出来的,幼小的秧苗无疑就是希望,它在那个年代承载着生活的希望,一家全部人的希望。如今也种稻谷,却是全机械化操作,这是时代的进步,减少了人力的付出。但是很难再看到满田野农人繁忙的景象了,欢声笑语回荡在田野阡陌的动人场景亦是一去不复返。
“沙沙”的雨声,把我的思绪惊回到现实,我仍思念着早已离我而去的父亲,在那个草长莺飞的农耕季节,领着我在一簇簇芳草中前行,他虽言语不多,说教较少。但他总是会以身作则,身体力行的教育我和弟妹们,如春雨滋润着大地万物,润物细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