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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故事】有没有人对你说:别哭,有我在!

2017-07-24  本文已影响309人  贺木兰子

年轻的我们总喜欢背负行囊去投奔远方,但远方究竟在哪里?我们哭过,痛过,爱过,挣扎过,孤独过……你的生命中是否会有这样一个人,在你开心的时候陪着疯陪你笑。在你痛苦狼狈的时候,对你说:别哭,有我在!

【1】

毛峰是我的男性朋友,我一直把他当姐们来着。

他有着伪娘的长相,Gay的气质,运动员的身材,爷们的血性。会吟莎士比亚的诗,会跳迈克尔杰克逊的舞,写得一书好书法,唱得一曲好情歌。更重要的是,他不在意我的胸部尺寸是A还是C,不在乎我的脸大但眼睛小,不介意我的名字是本土时尚还是中外合资。他对我掏心掏肺恨不能以身相许,而我却只把他当姐们。用美芳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话来说:“我们都是你的邮递员、救援队、消防栓、电灯泡。唯一不同的是,我是你货真价实的姐们,而毛峰最多只能算一备胎。”

大学一毕业,我们像许多同学一样背负行囊准备去投奔远方。当时毛峰拉着我右胳膊说:“小木,跟我一块去北京吧!你以前不是说,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天安门逛过王府井爬过八达岭吗?”

他说得挺押韵,可是我一想到高飞那人渣就在北京,他把我甩了正跟班花在一起相亲相爱,我的心就碎成了玻璃渣。

他又拽着我左胳膊说:“要不咱们一块去深圳吧!你以后再也不用穿秋裤了,大冬天的还能露着小胳膊细腿穿着比基尼走在沙滩上。”

但我却执意要去上海,这座国际化大都市离杭州不过170公里,哪天真混不下去了,至少回杭州的车票不会贵到哪儿去。

美芳则选择留在了杭州,她对我说:“我知道哪里的小笼包好吃,哪里的茶香鸡更便宜,回学校坐几路公交车,胃病犯了知道看哪位医生,哭的时候不至于没人递纸。”

【2】

我在上海浑浑噩噩的混了大半年,干着早九晚五的工作,每天两点一线挤地铁。一到冬天我就伤感,一伤感就会染上风寒感冒。那会儿美芳去了她的毕业旅行,她胆儿挺肥儿,一个人去了墨西哥流浪。她有时候会给我打越洋电话,确认我是不是还活着。

“姐们,在干嘛呢?”美芳打电话从不废话。

“在感冒呢。”我擦了擦鼻子。

“说了多少次让你穿秋裤……”

“你又不是我妈……”

“快到1分钟了,我先挂了,省得费钱。”

挂完美芳的电话后我头痛欲裂,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直到接到毛峰的电话。他在电话里问我过得好不好?工作顺不顺心?有没有吃饭?说了一堆废话以后,他问我有没有收到他寄的大枣,是他前阵子去新疆专门给我带回来的,路上没舍得吃一颗。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好难过。我新交一男朋友不到一礼拜,我还没来得及把他介绍给我的那群狐朋狗友,也没来得及过年把他带回家见父母,那哥们就跟我说:“你是个好姑娘,但我们不合适。”

分手的方式有千百种:我们性格不合,我们兴趣不一,我们饮食习惯不同,我们的宗教信仰不允许,我们肤色不一样,我们不是一个村的……我觉得最扯淡的就是:你是个好姑娘,但我们不合适。如果真觉得我是个好姑娘,又怎么忍心甩了我,怎么忍心看我感冒还不让我多喝热水。我感觉自己像得了不治之症,心痛得好厉害,浑身还没有一点力气。

毛峰听出我的异样:“怎么了?”

我扯着乌鸦嗓子说:“我感冒了。”

“严重吗?”

“已经吃药了,其实我失恋了。”

“严重吗?”

“你有药啊?”

“你有我呢!”

【3】

这年的冬天还下起了漫天大雪,每天下班回家路上我总感觉耳边在唱《白毛女》选段《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有次回家忘带钥匙了,我拔房东的电话一直占线,干脆步行去房东家拿备用钥匙。

谁知脚底一滑,生硬硬从楼梯铺子摔了下去。我的手夹在了楼梯扶手里,脸没着地,但浑身上下多数淤青。等我感觉到撕心裂肺疼的时候,左手手腕已经变形。我感觉屁股被什么东西硌得慌,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机屏幕也摔开了花。楼下的小姑娘看我摔成动不了,大雪天拦了辆出租车把我送进了医院。

好不容易我到了医院,我疼得龇牙咧嘴冷汗直冒。

我对护士说挂骨科。

她看也没看我一眼,说没有骨科。

我告诉她我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她看了眼我的伤口,还手贱地戳着我的手腕:“有没有知觉?”

我没好气地回她:“疼死了,我又不是手瘫痪。”

她又嘴欠地说:“这手一看摔得不轻,骨头搞不好都碎了。”

我心里一咯噔,手该不会真就废了吧?

后来她给我挂上了外科的号。

我记得以前我犯胃病的时候来医院排队挂号交费,来来回回跑上几圈,等到医生面前的时候胃就不痛了。但这次不行,等我被推到医生面前的时候,手腕已经肿得像脚踝那么粗了。

医生给我左按右按,疼得我眼泪直往下掉。他大笔一挥,让我先去交费再去拍个片子。我咬着牙跑下跑下,我求着那些人能不能行行好让我插个队先把钱给交了,我怕再多耽误一分钟自己就离残废不远。我拍完片子一个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感觉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无助。

一个人飘泊在陌生的城市,害怕下班回家,路上灯火阑珊,没有一盏为我而亮。害怕出门迷路,去个附近的商场要向路人确认好几遍。害怕周末到来,除了短信验证码和推销电话,再没熟悉的朋友敲响我的房门。害怕生病求诊,因为死了也没人知道。

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痛的,衣服已经湿透了。等我再次坐到医生面前的时候,疼得快要晕过去。医生看着我那片子,时儿眉头紧蹙,时儿沉默不语,时儿摇头叹息。我一把扯着医生的袖子,“医生,怎么样啊,我的手还有得治不?”我还这么年轻,我还没交男朋友,我还没有结婚,我不想变成残废。

医生不慌不忙,他一边写着我的病历,一边淡淡地对我说:“你这种情况只能手术,最好现在就办住院手续,明天会对你的情况进行会诊后就进行手术。”

给我办完住院手续后,医生准备下班。我眼泪巴巴地抱着他的大腿,“医生,别走,我疼。”医生塞给我几颗止痛药,就回家见老婆孩子了。那时已是凌晨,我给美芳和毛峰纷纷去了个电话,万一我真残废了呢!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我发现毛峰坐在我床边正盯着我。他身上披着件军大衣,跟爱斯基摩人似的。

“我X,你怎么来上海了?”

“昨晚接完你电话后,我买了张机票连夜飞了过来。”

他递给我热乎乎的小笼包,还有两碗豆浆,我喝甜的,他喝咸的。

我感动得热泪盈眶,鼻涕泡直往外冒。

毛峰递给我张纸,“被感动哭了?”

我嘴硬道:“被手给疼哭的。”

手术进行得还挺顺利,打完石膏后又在医院住了好长一阵子。那段日子毛峰白天给我送饭,晚上干脆睡在我旁边那张空床上装病人,身上就盖着那件军大衣。有时我疼得直掉眼泪,他就喂我吃东西,陪我看电影,给我讲笑话。给我跳机械舞的时候,还引来了护士们的围观,小护士们一脸羡慕地对我说,找男朋友就得找这样的。

住院那阵子左手打着石膏,右手挂着点滴,生活不能自理。我最怕挂点滴,从早上7点钟一睁开眼睛就开始挂点滴一直挂到晚上10点多。有次我自己试着用挂着点滴的手吃药,药刚送到嘴边就发现针头好像刺到肉里去了,血也开始倒流。毛峰赶来的时候吓坏了,满世界找护士,就听见他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好不容易找来了一个护士重新给我扎针。

护士走了以后,毛峰冲我吼:“你瞎动什么,吃药不会等我来啊?”

我是真疼啊,右手现在也跟废了似的,手背青一块紫一块全是针眼,有时候稍稍把手动一动疼到心窝里去了。“我他妈现在怎么跟废物一样?”

毛峰慌了,赶紧安抚我。“我不是凶你,我刚才就是太着急了,你也不瞧瞧,那盐水瓶都快变成血浆袋了。”

“我要是手废了怎么办?”

“不会废的。”

“如果废了怎么办?”

“你有我呢!”

毛峰三天两头接到北京公司催他回去上班的电话,那时候我已经差不多快要出院了。毛峰问我:“要不,跟我去北京吧,至少有我在。”

我摇了摇头,我再也不想呆在陌生的城市了。我现在只想回杭州,回家找妈妈。跟着美芳一起祸害杭州年轻有为的好青年,然后喝酒吃肉孝敬父母。

【4】

毛峰在北京混得风生水起,还当了个项目经理。他还是会经常的给我打电话,问候我未来的男朋友,他还是会经常寄东西给我吃,也不管我爱不爱吃。有阵子他去俄罗斯出差,给我寄回来一堆黑巧克力。我有吃甜食的爱好,那阵子我甜到忧伤,不仅胖了几斤,而且还蛀了两颗牙。

生日前夕他问我要什么礼物,我想也没想就说我想出去走走。当天他给我订了张飞北京的机票,还一脸贱样地说愿意做我的三陪。

我拿着飞机票心里直骂毛峰你大爷的,为了过个生日我这个月的奖金又全打水漂了,但我还是屁颠屁颠拖着行李飞去了北京。毛峰开着凯迪拉克来接我的时候,我几乎没敢认出他来。

他把我塞进了副驾驶,给我系上安全带。我坐在真皮坐椅上,听着车里放着的莫扎特,闻着他身上散发的宝格丽的香水味。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以前从来没觉得他穿白衬衫配牛仔裤这么帅过?难道是因为凯迪拉克?

他撇了我一眼,“看够没有?”

“没有!”我摇摇脑袋继续盯着他看:“小伙子,混得可以啊,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小自信啊。”

他来了个急刹车,差点没把我从挡风玻璃给扔出去。我吓得不敢吱声,缓过神来对他吼,毛峰你大爷的,我要死了你给我爸妈当儿子他们还不要呢。

他带我去了天安门广场看升旗仪式,他带我逛王府井给我买糖葫芦吃。我们在故宫的时候我接到美芳的电话问我在哪,我告诉她本宫正在逛御花园。我们还去爬了八达岭长城,累得我上气不接下气。

我回杭州那天,毛峰把我送到了机场。临别的时候问我:“要不,留在北京吧?至少有我在!”我拖着行李麻利地回了杭州。

【5】

前阵子我又被炒成了鱿鱼丝,无论大老板对我流露出多么肯定的眼神,词藻经过了多少次修辞,语气中充满着前所未有的和蔼可亲,拍着我的肩膀对我说欢迎有机会再次合作时,我都觉得他是个只看裙子长短不看能力高低的老色鬼。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电视剧里离职的人抱的是个纸箱,在众目睽睽之下洒脱离开。而我走的时候挺狼狈,手里拎着的却是两个超大号的沃尔玛购物袋,水杯和勺子发出叮叮哐哐的刺耳声响了一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被炒了。

我寄居在胖子家百无聊赖,一天天无所事事。胖子是个好人,整天关心我的吃喝拉撒还有心情好不好。

我再次接到毛峰电话的时候,满怀忧伤。

毛峰仿佛听出了我混得不怎么样,“小木,你怎么了?”

我仰天长叹:“我他妈失业了,成了大龄下岗女工。”

“没事,有我呢!”

几天后毛峰把行李全拖运回了杭州,他出现在我跟前的时候我以为在做梦。

“我X,你怎么回来了?”

“知道你在杭州混不下去了,回来罩着你。”

“可是你在北京干得挺好的……”

“北京再好,可是没有你啊……”

我突然觉得这个冬天很温暖。

年轻的我们总喜欢背负行囊去投奔远方,但远方究竟在哪里?我们哭过,痛过,爱过,挣扎过,孤独过……你的生命中是否会有这样一个人,在你开心的时候陪着疯陪你笑。在你痛苦狼狈的时候,对你说:别哭,有我呢!

“有我呢”比一千次一万次的“我爱你”要动听的多,也是我听过的最温暖的一句话,这种温暖像是长在骨子里流淌在血液里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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