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与灵活

2016年3月10日完稿。

我原来没有微博，但又经常听说别人的微博有好东西，所以破例有了一个。常在人民日报的微博读到传统文化的一些东西。最近，在易中天先生的微博里，听到了易中天先生读杜甫的《春夜喜雨》，乍听很享受，后来有些字和我所知惯常的声调不同。我在湖北上大学，而易中天先生在武汉度过小学、初中、高中时期，武汉口音重，很多人说他总把“不求闻达于诸侯”的“闻”念成去声，我在心里嘀咕，我崇拜的堂堂大教授，他老人家难道是误人子弟。不过念完之后，易先生马上解释，因为平仄的关系，有些字必须怎么念。我这才恍然大悟。

我少年时也读过诗词，甚至填过几首词，不过只是照着词牌来断句，不懂平仄，就这样避难求易，尚且填得不好。最近用到一款诗词格律的手机APP，把自己中意的旧作输进去，果不其然，平仄很不合。不知道能否用易先生这样改声调的方式“削足适履”。

在设计新房装修方案的时候，我参考了很多设计方案。天天盯着户型图研究。但等房子分下来，很多想法就变了。匆忙在现场量尺寸，回家画了衣帽间的设计图，但等到真正施工的时候，相当多的东西就是现场拍脑袋定的，当然主要是实用的需要。我曾和一位老同学探讨过设计方案，但是他的一些设计总不能入我的眼，也许并不是他水平有限，而是不合我的口味罢了。艺术类的东西，更多的是灵活和创意，而不是规则。甚至是极为普通的原料，也能够化腐朽为神奇。因为艺术没有一定之规，所以每个人对艺术的理解是不同的，而一个好的室内设计师，就是要适应这种不同，同时又要有适合客户口味和需要的创意。

因为每天要奔波于家和单位，天天坐车。就像开车一样，开车必须要遵守交通规则，但仅仅遵守交通规则是不够的。因为“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你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同时你还要有好的驾驶习惯，尽可能不给别人添麻烦。比如不加塞儿，不频繁变道等等。除此之外，剩下的都是灵活了。

交通规则这种东西，如果是倡导别人来执行，那么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国民素质，而这个问题一时半会解决不了。如果是逼迫别人遵守，那么成本会很高。说到底，遵守规则也是一种素质，如果没有人遵守规则，那么对所有人来说，都不是好消息。比如战争，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比如我经历的尼泊尔罢工，如此“团结”的去破坏合理的既定规则，并不是一件好事情。所以稳定压倒一切，和平与发展是当今世界的主体，这些都是大实话。

当然，规则的制定和实施，还有一个公平的问题，如何灵活而又有原则的执行才是公平的。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国民素质和社会发展水平，这也不是一天能够解决的问题。

书法艺术很大程度上也包含着灵活。不论是斗方、镜心、扇面、对联、横幅、长卷，都要讲究布局，字的笔画繁简、间距、疏密，如何处理当然有多年俗成的规则，但更多的是灵活。

艺术的规则，倒更不如说是规律。那些我们看不懂的艺术家，比如梵高、毕加索、达利，或许曲高和寡，或许离经叛道，但都是大艺术家。怀素和张旭的草书我们或许不完全认识，但那也是艺术。而在一百多年前，刘海粟就主张人体写生，招聘裸体模特，同样是艺术的需要。但在当年不但不被理解，反而被骂，被抵制。就像上文说到的易中天先生读诗，在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我是犹豫的、怀疑的，因为和我们熟知的不同，但在他解释之后，我们又知道他是对的。但是这个转变的过程，对普通人来说，也许几秒钟就完成了，也许一百年还不够。

前几年，我和老婆去北京时偶染小病。就医的时候，在协和医院遇到过号贩子，我并不以为意，因为北京已经有网上统一挂号平台了。后来我们去另外一个地方，因为第一次去，又去得早，我就跟保安聊了聊。他让我去另一个保安那里领号，我去了，后来挂号就是按我领到的序号来的。我没想到如此简单，要不是我出门的时候愿意张嘴问别人，我不可能想到。

这就是潜规则，没有明文规定，但是约定俗成的规则。当然，这种规则是好的，按这种规则办事至少比找号贩子要实惠很多。但是这种好的潜规则是不是明文公示比较好，但是一旦明文公示也会遇到问题。就像你用运钞车来运钞票，和公开的人拉肩扛来运送，所潜在危险程度肯定是不一样的。所以任何明文规定都可能需要灵活的执行，或者需要一些潜规则来补充完善。

也许我说得不够明白。在1998年修订的《新华字典》第673页有一句“张华考上了北京大学；李萍进了中等技术学校；我在百货公司当售货员；我们都有了光明的前途。”网上有很多人调侃这句话，如果你读了这句话会笑，那么就说明大家对于“光明的前途”理解随着时代而不同，这就是潜规则。

法律也是一样，法律的底线并不是很高，一般都有兜底条款。而在实施的过程中，又需要司法解释来补充，同时赋予执法人员一定的自主裁量权，因为不能、不可能、也不需要一刀切。而在法律体系之外，又有道德，所以在审判之外，又有调解、和解、仲裁这些灵活的方式。而即使是判决生效，还有后续执行的问题。执行难是众所周知的，而且执行本身一定是需要成本的。而在维权的时间成本、金钱成本以外，更多的是社会各方面的压力。

这种压力并不只是原被告双方有。法律工作者也有，所以才有法官辞职的问题。当然，懂法是个好事情，最起码可以自我保护。

“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约定俗成的规则或者常识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中文里有个成语叫“点头称是”，有个词叫“首肯”。但是其实在阿尔巴尼亚、保加利亚的一些地方，点头却意味着否定。怀孕产子也未必是雌性动物的天职。比如叶海龙和海马，就是雌性产卵、雄性孵化。

所以，既要认识规则、熟悉规律，又要灵活变通，不能墨守成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