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丁宁告戒
锦华走近朝焰府，看一眼大开的府门和死气沉沉的冒烟的庭院，大概了解了状况。
以为他们会知难而退，没想到他们不退反进，不过，她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云罅起的头。
“锦华大人……”元芷跑向锦华，一把拥上去，脸上皆是泪沫，“他们…他们把朝焰府给……”
角落里散架的骷髅也出声：“未能履行职责，末将有罪。”
“没事的，厉将军，一直以来辛苦你了，好好休息一阵吧。”
“遵命。”
事实证明，不论什么东西都需要不断革新，结界也不例外。
刚好，她也在尝试制作出新的结界。
锦华走上去，咬破食指，用自己的血在府门两边上画出一连串晦涩的符文，在玄关处一跺脚，方才门上的符文被放大了数倍刻印在地上，红光闪烁不断。
整个府邸的护地灵都醒了过来，她立在门外，隐隐能听得见它们均匀呼气的声音。
骷髅的骨架也全部复位，接着便消失在了墙里。
朝焰氏不光有一身能传给后代的驱魔之血和金刚咒，还开创了诸多奇术。天胜创立了朝焰氏的几十年间，江湖上有不少觊觎其成果之人试图窥探窃取朝焰氏的秘术，更有人曾妄想掳走天胜的女儿，与之结合，但都被天胜惩处了。
自此，天胜便设下重重结界。
如今朝焰氏的后人如散尘埃，各奔西东，天胜的孙辈有锦华一人坐镇，便能让人闻风丧胆，结界的效用也仅仅变成了保护典籍。
屋里的嫣正要去布置结界，抬头也察觉不对劲：“结界全都恢复了？而且是新的！”
云罅闻言，立即走向门外。
“我们走吧。”锦华左手抱起元芷。
“去哪里呀？”
“送你回家。”锦华的笑容很温和。
“可是他们……”元芷指向府中。
“没关系，既然是他们，那我就姑且原谅了。”锦华说着，裤腿里的符咒一亮，飞速离开这里。
毕竟就连她的速度也不及云罅，再不快点跑就麻烦了。
谁都好，她可不想再和那家伙周旋，太棘手了。
云罅刚想说一句：“你们还不追？愣着干什么？”
嫣和玉漱分别出手拦在他前面。
云罅停下脚步，仗着身材高大，俯视起面前的两个人，低声说：“怎么？有事瞒着我是吧？就知道你们两个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云罅，我就实话告诉你吧，皇上派我和小嫣来确认她是不是去淮南，是的话便放她去查清淮南近日的怪象，免得一些江湖驱魔师霍乱，等解决了就带她回朝廷，防止她乱跑，也就是说，现在还不是时候捉她回来。”
嫣说：“嗯，没想到是出神先生通知她的，出神氏一向不喜麻烦外人，看来这件事比我们想的还要复杂。”
“合着你们俩就在这诓我一个人呗？”
“不是，还有小徽也知道，你该好好反思一下圣上为什么不通知你了。”玉漱调侃道，随后解释：皇上是想用云罅来给锦华施压。
因为在众御行军中少有人能与锦华匹敌，而锦华对于皇族来说又是一个极不稳定的秘密武器，皇族想利用她是必然，畏惧她也是必然。
因此，云罅就算不知道真相，也能发挥其作用。
云罅满脸黑线。他就想把令牌拿回来，招谁惹谁了？
“狗皇帝。”他骂了句。
“哎哎，小云罅，这可不兴说嗷！”
……
锦华带着元芷在林子里奔跑，一侧身，察觉身后异动，空闲的右手甩出一个火球：“出来。”
躲在树后面的刀柔瞄见火焰飞来，心下一惊，连忙闪躲，这一闪，刚好进入锦华的视线里。
没想到大皇子才叮嘱过她，她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十分钟前，城东。
夜彻将双手背在黑缎袍后面，缓步踏过玄铁梯，登上皇宫最高处的瞭望塔，拱腰展臂，撑着平滑的赤木栏，两袖上点缀的暗云纹与沉寂的夜色相衬相映。
他侧头，眯得狭长的眸中好似蕴藏了数股寒星。
刀柔紧跟其后，躬身俯首：“殿下，属下方才教人在城外等候，未曾见到那巫师，这……”
她浓眉大眼，身材瘦长，穿着男式黑短衣，头发剪得稀少，腰间挂着把蓝柄黑身长刀，说话也习惯刻意压低嗓音，但听起来还是纤细。
“那个老东西应该就在茗都城外，不过，朝焰氏的结界摆在那，他现在进不来，强行突破只会引人注目。”
“咂咂，这步棋硬是让那朝焰锦华给打断了，想必得临时用另一种方案……”夜彻满不在乎地说着，打了个哈欠，将两手覆在白玉束腰上。
他抿嘴，右手拇指轻快地搔过中指腹，随后右拳叩左掌：“改明早，让我安插在器门里的那些人上去修鬼钟，你到时候在旁侧看着，知道该怎么做吧？”
“属下明白！”刀柔即答，微微抬头，瞥一眼对面那男人。
夜彻比寻常男子更白皙俊朗，但也更比别人要喜怒无常些。他问：“边西的都布置好了吗？”
“请殿下放心，都办妥了，只是那和尚还在熔岩天宫周围四处转，南域暂时无法拿下。”
“不打紧，碍事的杂草迟早都会被我一个一个拔掉。”他轻轻勾着嘴角，为自己的杰作洋洋自得着，语调还是一如既往地云淡风轻，愉悦的神情也令人难辨真假。
她咽了口吐沫，忍住发自背脊的寒意，接着说：“还有，出神重宇想驳回殿下的调兵令。”
此事的源头便是近期淮南军频频败给魔兵一事。
夜彻最初的打算是：借此契机把淮南的部分兵力调遣到自己手下，进行“改造”。
他前几天给的条令上也明确写着——将办事不力的队伍集中在京都进行打磨。在此期间，夜彻会派阳泉城的兵驻扎淮南，直到接受训练的士兵达到标准才位归原职。不过，这出神重宇不光是将领，以前还是个经商的，比一般人疑心重，又犟得很。
“他真这么说？”
“这淮南的皆是出神氏的私家军，欠缺管教，深感自愧，还望殿下能给卑职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刀柔记性好，便将出神重宇那日的话一字不漏地转述给夜彻。
那时，出神重宇的眼中带着些许惶恐，虽然只有一瞬，但她的的确确从他的语气中察觉到了——那是一个将军近乎放下尊严的恳求。
对方大抵是知晓了些内幕。
是的，按计划来看，出神军不久就要被“改造”，然后变成能匹敌殿下贴身军队的存在了。
不久前，她的兄长刀锋为了生计，不顾师父的劝阻，偷偷加入了御行军，因为战绩可观，很快被提拔进了夜彻的队伍。在那之后，刀锋再也没有回来过。刀柔向师父道别后，便从乡镇开四处打听，千辛万苦在御行军有了一席之地，也终于见到了刀锋。
然而，他性情大变，再也不像原来那样温和，反而成天少言寡语，面如死灰，行尸走肉般地工作，好像已经完全不认识她了。她想调查真相，却不料在窃听时被夜彻捉了个现行。
夜彻也不恼，见她有几分本事，便对她好言相劝：只要她帮助他完成计划，他到时自会将刀锋变回原状，并会给他们兄妹丰厚的报酬，让他们下辈子都衣食无忧。
“嗯，出神氏的老头也是块大石头，要不怎么不卖我这个面子呢？准是他写信通知了朝焰锦华。”夜彻挑眉，挠挠下巴。
“可是，属下已经派人封锁了他所有的消息网，信鸽也都拦住了。”
“嗯，不过，你别忘了他是驱魔师，偶尔也会用点能逃过你监视的小伎俩。”
“属下无能，还是让他钻了空子。”
“无妨，那就把我的那支部队换给他，这样总行了吧？”
“可是，临时更换未必及时吧？”
话虽然是临时说的，但夜彻早就预想到了这种结果。
他点头：“所以我一开始派去的就是我自己的军队，而不是阳泉军，现目前应该已经抵达淮南了，你先去传讯，看那老头还有什么话说。”
“是…不过，这支队伍尚在‘孵化’时期，极有可能不稳定，殿下有把握能压得住他们吗？”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照我说的去做。”
“万一，殿下的军队破坏了军纪……”
“杀。”
“可是……”
“我好像说过——棋子用完就扔，别留太多障碍，对吧？”夜彻盯着她，慢慢走近，“你在犹豫什么？”
“没…没有……”黑衣人夹着肩膀，缓缓起身。
“哦，对了，这军队里还有你兄长，”夜彻忽的睁大眼睛，“真是的，瞧我这记性，你不说，我都快忘了。”
她足足比夜彻矮了半个头，被夜彻冰冷的目光瞪得愈发底气不足，止不住汗毛耸立，浑身像被一条缓慢吐舌、龇露利齿的黑色巨蟒绞缠住。
她从小跟着师父，当了好些年剑客，天生就对杀气格外敏感。
“放心，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夜彻轻声说，“前提是，你别耍花招。”
她垂眸点头，避开对方的视线。
“最后一件事，你跟着朝焰锦华，有什么动向随时向我汇报，谨慎点，那可是个出了名的疯子，被发现的话…就算她要吃了你，我也救不了。”
“遵命。”
“马上得回去了，我那父皇心眼也不少。”
……
谁知道，她刚出茗都就被发现了。
“小姑娘，你干什么啊？想和在下一起去淮南游山玩水吗？”锦华笑眯眯地问，“可惜现在去不了，得等白天哦。”
怀里的元芷也好奇地打量着刀柔。
锦华自从发现那股奇怪力量之后，便启用了追踪符，现在也没放松警惕，刀柔的妖力虽弱得不起眼，但恰好撞在锦华的咒术上，尾巴自然露了出来。
“不理我吗？”锦华继续问，“那我换个问法…谁派你来的？”
“我最近一直身在茗都，未曾出去过，指使你的想必也是茗都的人吧？是贵族？”
锦华的笑容相当温柔，可在刀柔眼中却格外瘆人，毕竟她刚见识过锦华的力量，现在硬碰硬绝对是死路一条。
刀柔不自觉后退。她即使蒙着面，也感觉像被对方剖开来看了个净。
为今之计只有……
跑！刀柔这么想着，立刻跃进后方的树丛里。
她慌忙地逃了很久。
没…没追上来吧？刀柔捏了把汗想到。
事实上，锦华根本就懒得管她，送元芷回家才是主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