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机与诗人
老公单位聚餐,席间有几个去年年底一起吃过饭的“半熟脸”。这些的同事大多数是沉默寡言的“理工男”,外表沧桑,内心更沧桑的主。我做为蹭饭的一员,只要安安静静地吃饭,看他们喝酒就好。“理工男”们三句话离不开专业,说起最近工程进度。甲方待人比较苛刻,大家怨气比较大,一起抱怨起那位“李工”,听起来确实不太好伺候。
“你们不知道,别人对付不了他,张工来了直接把他搞定了”。有人爆料说。
“啊。。。”,大家齐刷刷把目光投向那位戴着厚厚镜片、一双小眼睛被挤压得无处可去的黑瘦小伙子。
“对,没错”,他端起酒杯,呷了一口饮料,慢悠悠地说,“俺俩是校友,而且是全宇宙基本都很难碰上的那种的。
"那天我问他啥专业,他说坦克与发动机,我问他是不是北理工毕业的,他说不是。那我说你肯定是我师弟,全国有这个专业的就两个学校。嘿嘿。"他得意地喝了一大口啤酒。
“坦克与发动机,那不就是设计的拖拉机的?”我心里一阵汗。
“张工深藏不露,还是诗人呢。”公司领导忍不住夸起他来。“喏,这是他的博客”,领导把链接发到微信群里,透过老公的手机,一股文艺青年的乡愁哀怨扑面而来。
站台赶往暮色,人群四散后,
借一个安冷的异乡,
一块石头,滚动在冬天的碎片中,
归程是用来怀念的,潦草的旅人
从未拥有过名姓。
“刚来北京时我就住在北影,天天和那些搞电影的在一起,后来他们都是金马奖评委了……”
"你们看的都是前些年写的,现在不写了,工地上事多。"他语气平静略带尴尬。
席间马上转换了话题,"给领导敬酒,感谢领导最近大力支持。"大家纷纷起身,"诗人"一个箭步跑上前去,"特别感谢领导最近支持,我先干了,您随意。"满满一杯白酒下肚,诗人黑黝黝的皮肤泛出红晕,双眼有点发直,显得更加不自然。
觥筹交错间,我脑海中浮出这样的画面,留着一头长发的诗人,开着手扶拖拉机,在金澄澄的田野上自由驰骋,挥洒自如。
我走出门外。虽然已经入夜,夜风却不凉爽,吹在皮肤上,感觉像半生不熟的浆糊一样粘稠,一如诗人浑浊的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