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诺（四）

与尸横遍野的战场不同，当凌晏初推开院子的门进来时，离烟正安安静静地趴在桌上熟睡，有淡淡的阳光洒在她的侧颊，看上去仿佛为她镀了一层金光。凌晏初心底的某个角落好似突然被什么击中，一丝笑容从唇角漾开。下一秒，就把自己身上披的氅，轻轻搭在了离烟身上。

睡梦中的离烟似乎梦到了极其不好的事情，原本一双秀气的眉此刻紧紧拧在一起，凌晏初抬手想要抚平那一抹紧蹙，就在他即将搭上离烟眉头的那一刻，离烟突然睁开了眼，见是他，盈盈秋水一样的眼睛很快蒙上了一层雾气。

“你回来了？”

“嗯。”

离烟已然忘记身份之别，以坐着的姿态紧紧将他圈住。凌晏初伸出手一下又一下摸着离烟柔软的发，她身上的味道还是和以前一样，有种淡淡的如三月桃花初绽时的芳香。不像自己，早些年一直跟着父王上场杀敌，总觉得身上有浓浓的血腥味，怎么洗都洗不掉，尽管他来见离烟之前特意沐浴了一番，此刻被她抱在怀里，还是害怕离烟会闻到那些并不好闻的味道。

“我刚在梦中梦见你了，我梦见你在战场上被人……”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下去，刚才在梦中那一箭直穿胸口插在他身上，她却感到撕心裂肺般的痛，好在，那只是梦。

“烟儿，不用担心我，笏已大败，一段时间内，他们不会再进犯北庆。”

“那就好。”

望着她泫然欲泣的楚楚动人样，凌晏初体内的燥热再也忍不住，拦腰抱起她，像托着什么珍贵的宝物般朝卧房走去，青纱罗帐下，随着衣物一层层褪下，铺天盖地的吻落在了离烟雪白的肌肤上。

再次醒来，已是暮色时分，离烟望着身边熟睡的人，他的脖颈间还有她在抵死缠绵时忍不住轻咬时留下的齿印。世人皆知这位不苟言笑的三王爷在战场上叱咤风云，英勇善战，但没人知道在睡梦中他也会流露出如婴儿一般的脆弱。正如此刻，离烟怔怔地看着他这张魅惑众生的脸，微蹙的眉下，一滴眼泪挂在眼角处。

“又想到以前了吗？”她轻轻抬手，拭去了那一滴晶莹。

斜靠在床榻上，离烟回想起和凌晏初第一次相见时，是在一场春猎上。那年父亲刚被先帝提携做了丞相，特地准许可带家眷。只有九岁的她拘谨地跟在父亲身后，一同来到狩猎场观看狩猎。

绵延至方圆百里的观猎台四周竟开满了各种各样的花，她有些欣喜地放开了原本一直紧拽着父亲衣袖的手，穿梭其中。就在那个时候，她见到了凌晏初。不同于旁边的皇子们个个神采飞扬地挽弓搭箭，准备大显身手。他一身泥土怯生生地躲在一个穿着雍容华贵的女子身后。女子并没有指责他，而是用一双素白的双手轻轻擦拭着他身上的泥土，眼神里没有一丝责备。

她看着那一幕，突然就有些羡慕那个孩子。然而她还没收回羡慕的目光，那个男孩子突然抬头直直地盯着她，眼里的厌恶一览无余，她羞得顿时红了脸，赶紧又躲回父亲身后。

狩猎正式开始后，原本还熙熙攘攘的观猎台此刻仅剩为数不多的后宫女眷。

“丫头，过来。”

正是刚才的女人，她微微抬手招呼自己过去。

“你就是高丞相的女儿？这俊俏模样真是随了你娘。”女人说话的同时，已有宫女端来点心，她拿起一块递给离烟。离烟对眼前的人也是有种说不出的好感，不仅是因为刚才她细心地为那个男孩子整理衣服的一幕，更是因为从她的口中她又听到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