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小雪

又是一年菲菲雨雪，久居南国的你多年未见雪景，此刻独往深山看雪，心绪却是一片冰冷清凉，没有世俗眼中该有的兴奋和悸动。雪于你可能只是初见，你于雪却是旧识，因此并无乍见之欢，有的却是难言的苦涩与隐痛。

驻足远望，远处云海苍茫，风声渐紧，你知道一场大雪将至，为了不错过这场特殊的约会，你加快脚步，拾级而上，一步一步，踏着积雪和落叶，带着朝圣者的心情，行行复行行，石阶的尽头刚好是一百八十阶，正如你与她相识的一百八十天。也许你该怀疑是心理作祟，心中所想的竟与脚下所行的达成默契，这默契牵引你走进虚妄惆怅的过去。恰在这时，零星的雪花从空中飘然而下，落在你的眉间，你的肩上，更有几片落进你的心头。雪花轻盈曼妙，一如她来时的模样，更兼神秘与洁白，就像她的名字——小雪。

你与她相识于十一月，分别于四月，短暂而美好的六个月，你们一起见证了萧瑟秋风与料峭寒春，寒春与秋风也证见了你们的离别和消散。

十一月是个短暂而美好的季节，小阳春是它的别称，和真正的春天相比，它显得短暂而无常，正因为短暂和无常，才更值得去珍视和感受，因为“阳春一过，便无好景”。

那是十一月的午后，久违的阳光奢侈地洒满街头，你如往常一样，从街头踱步至图书馆，带着阳光的味道漫步于书间，因缘际会中，她从书间走向你了，带着轻盈的步伐和神秘的面纱，走进了你平静如水的生活。从此“南北的路不再漫长，灵魂不再无处安放”，眷侣时光中，你们同看苍山云海、共赏星辰明月、相邀花间对酌、赌书泼茶，琴韵书声，形影不离，一如冒辟疆和董小宛在乱世生涯中所过的九年神仙岁月。

然而冒辟疆比你幸运得多，他虽然在乱世中流离，“一生清福，九年折尽”，你却只有短暂的一百八十天。当四月将尽，冬雪消融时，你们的眷侣时光也随之消散——她悄然远引，离去时飘然，正如来时的轻盈。

雪渐渐停了，沉湎于往事的你，任由雪花落满眉间心上却浑然不觉，远远望去就如青丝华发，一夜花甲。一阵寒风吹来，树上的枝丫似乎不堪往事的重负，“啪”的一声，戛然断裂，把你从往事中牵引回来，一首《清平乐》却浮上了你的心头：

年年雪里。常插梅花醉。挼尽梅花无好意。赢得满衣清泪。

今年海角天涯。萧萧两鬓生华。看取晚来风势，故应难看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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