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火
小满前后，天儿已闷热的喘不过气来。
春节过后，老天爷惜雨如金，好像得了健忘症，想起来了，就趁着夜色疾雨疾走，装腔作势地打几声雷、噼里啪啦地下那么一阵子，完成任务似的，又急急忙忙地收了阵势，不见了踪影……
架不住太阳每天的热情似火，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家里的老嘟，“呼……呼……呼……”的喘着粗气，伸着舌头不停地叫，明显地示意你赶快开空调“我热死了……”。
听到“嘀”的一声，立马收了声，懒懒地爬在风口下舒展了身子……
海滨小城的夏日，白天就像一个睡不醒又慵懒得孕妇。
到了中午，骄阳当头。
一间挨一间的店铺都关着门。
盒仔饭、菜粿、肠粉店则人头攒动。午饭大多都懒得做，就叫外卖了。
经常看到脚踩着“啪嗒啪嗒……”人字拖的年轻仔，或穿着睡衣的妇女拎着外卖，急急地往家里走。撑着伞也挡不住明晃晃、热力四射的大太阳。
凉茶店门口时不时地站着一两个睡眼惺忪，目光呆滞且努力吸吮着凉茶的中年人，那一定是昨晚酒喝多了……
白天像在蒸笼里，天天都在洗桑拿。
白天永远不懂夜的黑………
当海滨小城的街灯亮起
当店铺招牌霓虹闪烁
当海边跳舞、唱歌、散步、跑步的人多起来
当排挡门口点菜部长拿着手写菜单
对着鲜活的海鲜
满脸堆笑地为顾客推荐自家货草时
当卖豆花的老板用两只碗叠在一起摇晃着发出清脆的响声时……
属于海滨小城的夜生活才慢慢拉开了序幕
白天不敢出门，晚上再不出去
怕是辜负了烟火里的光阴
大厨武打来电话，说文哥今晚要带我们去海边感受一下渔火。
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八点半多了……
工作了一天的文哥开着车，沿着碣石湾一路行驶。
因泊船灯火的照射，才可以勉强看清海的轮廓。
这不就是渔火吗？
文哥说也可以这样理解吧！
看样子，这并不是文哥所说的渔火。
坐在车里，看着窗外或明或暗，不停变换的景物飞快地向后移动，没有了时空感，莫名地有些惆怅、恍惚……
“看到没？前面海上那一大片点点亮光！”文哥说。
哦！那才是文哥说的渔火！
打开车窗，迎面吹来带着咸腥味儿的海风。
“这是渔民夜间捕捞鱿鱼时采取的一种方式。鱿鱼主要生活在近海，活动面积很大，渔民利用鱿鱼趋光性的特点，在水下置灯，从而达到捕获的目的……”文哥这才缓缓道出渔火的缘由。
远处点点渔火洒在漆黑广阔的海面上，好像落入大海的璀璨繁星。
车继续朝碣石方向行驶。
到了碣石已是十点多了。
文哥点上一支烟，神秘地说：带你们看一处——只有在这个时节，在这个节点，在碣石这个集市上才能看到的景象，才能吃得到的最正宗、最新鲜的海货……
心里陡然升起无限的好奇！
此处街市嘈杂，人影晃动，店铺林立，小摊无数，小吃更是不胜枚举。
这就是夜晚时分的滨海小镇——热闹、喧哗、沸腾……
恍若海市蜃楼。
感觉这样的景象，不消一会儿就会奇幻般地消失……
左顾右盼间，只看见文哥朝着一帮面前全都摆着铝制方盆的商贩走去……
原来那方盆里全都是小鱿鱼，商贩个个都在极力吆喝自己的最新鲜！
那家白白的小鱿鱼一定好！
文哥悄声说：“那种不是活的！”
“瞧，那身上有闪的，才是最新鲜的！”文哥指着一堆外表有层粉红色可爱光点的小鱿鱼说。
“现在上市的小鱿鱼，就是讨海的渔民利用夜间渔火抓来的……但卖鱿鱼的并不是讨海的渔民……”文哥意味深长地说道。
那片渔火在此找到了答案。
深夜十二点多，坐在四周树上闪着五彩泡泡灯的大排档、音响传来邓丽君缠绵的《夜来香》、喝着啤酒，仿佛回到了90年代北方小城那夏日炎热的夜晚……
不同的是，桌上摆放的是刚买来的小鱿鱼，文哥只让老板用水焯了一下，保证鲜味不流失，蘸上酸甜辣酱，一口一个，嚼劲Q弹，尤其咬破鱼管后，墨汁蔓延口腔，虽说满嘴皆黑，但口齿留香，满足感陡升……
抬眼望去，周围餐台已落座了很多人，品尝着各色美味、喝着啤酒、聊着天……
夜晚的海风少了白天的湿热，快到了十五的月亮也温柔地挂在天上，将圆欲圆，一切都刚刚好！
对面元山寺的灯火禅意阑珊……
玄武灵声悠然，人间烟火依旧
属于小镇的夜才真正开始！
回家的路上，文哥说：十多年前，他去丹东出差，一天晚上，开完会，找东西吃。吃了几天东北菜，想吃海鲜，恰巧听到有店家吆喝“螃蟹、新鲜的螃蟹……”，寻声进店，攀谈起来，老板的第一桶金竟然是在碣石淘的……
那时的碣石各种风味的饭馆都有，很多地方的人来碣石倒旧服装、摩托车……甚至摩托车配件分开配运，到当地组装……快递的雏形在这里早就诞生了……
听着碣石昔日的辉煌
无论时代如何变迁，人们都在追求能过上好日子的路上奋进，远离故土，其间各种冷暖心酸，唯有自知。
我们何尝不是讨海人。
回到家，已是凌晨一点半。
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父亲了………
写于2021年5月2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