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一句」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今日暴雨如注，雨后晴空中，还是没有遇见彩虹。拨开遮光的窗帘，看着窗外清新的风景，听着鸣鸟啾啾的脆音，终于能够一个人坐下来，安安静静地，整理好书房，读一本书看一段话，背一句诗词写一篇文章。

因着迦陵诗词稿中，一再推崇王国维《人间词话》，我便作了一个“此未终，彼又起”的三心二意之人。一翻开书本，便真的是“手不释卷”了。读诗、品词，应当从斯人开始。

导读的标题是“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彩虹是可遇不可求的，当你真正遇见时，才知那远处天边的一弯七彩，有多美丽和惊艳，可“彩虹易散琉璃脆”，唯有遇见后，专心观赏，认真品读才是最好。

许是跟着蒋勋老师看了很久《红楼梦》的缘故，对于文学底蕴肤浅的我来说，这样的跟读，觉知明显要深于独自读原著。因为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势必要望得更远，看得更细，品得更真。就像本来普通的葡萄，但看了汪曾祺的《人间草木》以后，都顿觉味道与涵养都不一样了。

是的，我手中的这本书是王国维著，周公度译注的一本书，我想也是近代以来最为畅销的书本之一。用厚积薄发四个字，都无以形容我心中对作者的敬佩。简约一则，几句诗句，几句话语，却让我们瞬间见到大词人大学问。

他是高级的读书者，也是学问家。他的读书是纵贯古今、横通中西的。也许，他当年就是那些大词人大诗人的粉丝和读者，也是读到佳句妙语时，体会颇深，他不需要千字文，只言片语，便能道出个中精妙。

有很多诗句，秦少游的也好，欧永叔的也好，晏同叔的也好，苏东坡的也好，有很多诗词耳熟能详，皆能脱口而出，可不曾想到竟有另一番境界。而他对冯中正的推崇，也能显而易见。是的，“境界”一词，便是他的开篇。“词以境界为最上”，从这个角度再来看词中意境，竟有好几次潸然泪下。

尤其读到他引用梅尧臣的词“落尽梨花春又了，满地残阳，翠色和烟老”，此情此景此境，立马让我想起了手机中天翼看家里，摄像头下，夕阳西下，父亲一人在青山绿水中，独自抽烟静坐的场景。我出生在那个梨树坳，小时候忙完农活，就爱搬条小板凳，看远处夕阳西下，看村居炊烟袅袅。

那时候，一门心思读书离开山村，哪知是再也回不去的地方，哪知父亲会老，自己也会老。顿生伤春悲秋之感，在诗句一旁写下，“泪目之境”。

想起鲁迅那句“悲凉之雾，遍被华林”，这盛世的繁华，物欲的横流，虚假的欢乐，便越来越不愿往前凑，而是往后处默了。

最初遇见斯人，是2009年去北京参加国际学术会议。一个人游荡在清华园里，见草丛中有一块石雕，只有一个字，“悟”。草木葱茏处有一座碑铭，便是一个人，“王国维”。印象仅次于水木清华。

一晃又是十一年过去了，这些年月里，我从未懈怠过“觉悟”。许是与这一次游览有关，后来也有再去，感受很深。

他的第二十六则，是非常著名的三境界。今日在原著中读来，更是深有感触，也自惭肤浅。三十六岁生日这天，我以他的第三境界，“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来自勉自励。

直至今日，我才读懂他的三境界，或者也只是肤浅的觉知而已。

“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此第一境也。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此第二境也。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此第三境也。

此等语皆非大词人不能道。然遽以此意解释诸词，恐晏、欧诸公所不许也。”

斯人都恐，我何能如此狂妄。当时读来，即面红耳赤，后来只好自我宽慰，我并未道，并未话，并未评，我只是作一个粉丝，引用来自勉而已。

直至今日，我才知道这三句话来自于哪里。第一句出自晏殊的《蝶恋花》。前几日，在自然农场，见一黄色斑蝶，一纯黑蝴蝶，在花丛中飞舞，小女便指着黑蝴蝶说，这一定是一只毒蝴蝶。看来黑暗，真是小儿都不喜。其实黑也好、黄也好、白也好、花也好，皆是小生命在“恋花”。很美的一个词牌名，也让我想起了这段趣事。

第二句出自柳永的《凤栖梧》，又是绝美意境的词牌名。这句话相信很多人，在求事业求学业求伴侣时深有所感。但正如前日所说，“有希望之处定有磨练”，哪怕人憔悴，也终不悔。

第三句出自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也是我请来自勉的一句。前面那一句也很有意味，“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以前背诵时，未能深深体会，如今读来，立马让我想起了陶渊明的“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想啊，宋朝真是什么神仙年代，有这么多大词人，写出了这么多好词好句。

在当时，绝对是流量大V，哪像如今，口水歌当道。偶遇几个有意境的作词者，歌唱者，才能奉为女神男神。

所以，将手机放下大半天，一个人关在书房静读，不忍视频游戏的嘈杂，也不刷手机的热门热搜，才能有毕生之幸，遇见斯人，遇见彩虹。

斯人不只有王国维，还有叶嘉莹，还有陶渊明，还有汪曾祺，还有丰子恺等等……当然还有《人间词话》中的大词人、大学问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