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沉浮,两奁黑白
文/野猫君
这就是大时代,总有一方可容纳华美而落拓的碎裂。
——题记
北鸢
风筝暮色里,纸鸢在风中翻转,浮起沉下,随风势飘摇不定,回旋往复,稍有不慎,便有坠落的颓势。
当我将“尾声”与“楔子”再一次回味后,合上书,微闭双眼,静默一会儿,时间慢慢凝固,“许多枝蔓,藏在岁月的肌理之间,裂痕一般”;
面前的书开始剥离,两条线从中抽离出来:
一厚重,承载着历史;一轻盈,牵引着纸鸢;
一条明暗相辅,一条上下浮沉;
一条映射出民国波诡云谲,风云际会的家族变迁,一条反馈着民族博大精深,源远流长的文化精神。
我睁开了眼,心却不再平静,一段历史并不易让我悸动,
正如作者自序中道:“本无意钩沉史海,但躬身返照,“家”与“国”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部作品:论文字,朴素,古典,行文穿插细腻的时间感,环境具备优雅的画面美;论情怀,真挚,纯粹,故事暗含家族史的脉络,内容影射民国社会的变革:论人物,灵动,鲜活,个体饱含品格脾性,用短暂的生命审视着时代,关系牵绊错综复杂,以绵延的家族联接过往,未来;论精神,肃穆,厚重,传统文化薪火相传,修齐治平,新学思想砥砺磨炼,与时俱进!我品读它,它浸透我!
它,真正让我身临其境的感受到《清明上河图》式的社会缩影和民国红楼的人情冷暖!
以历史为碎片,以虚构情节为黏合剂,以主人公卢文笙,冯仁祯成长经历为视角,以民国大家族的兴衰变迁为时间线,窥见政治形势复杂,新旧文化冲击下,那个时代家与国的破碎和变革。
因为身份特殊,得以联系各类人的生活;因为深嵌家族,得以延长文章脉络。
1
幼年,身处天津,目睹军阀混战以及局中人的恩怨情仇。
姨夫石玉璞旧势军阀代表与新式军队首领柳珍年的冲突碰撞,象征着新旧复杂矛盾,野蛮匪性与森严纪律的交替;小湘莲与徐文臣虚无缥缈,模糊不清的爱情联系,伴随两声枪响而黯然退场;一声,沾染血的猩红;一声,打破夜的沉寂,极力渲染了军阀统治下黑暗残暴以及“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政治闹剧。
民国2
少年,重回襄城,身经家族挣扎以及民族危难下的颠沛流离。
新兴进步青年冯仁钰与迂腐守旧的冯家族长的对峙,自由平等与封建礼教,西方科学与孔孟思想的两方极端反斥,凸显那个时代思想的反差,既是文明进步又是文化断代的时期。缠足,养戏子,吸大烟,文化陋习的侵蚀;跑反,土匪,灾害,流离失所的压迫;抢占,杀戮,侮辱,各国列强的摧残。一个时代,烙上了整个民族的伤疤!
当在仁钰就义,戏子言秋凰舍命,叶师娘救助,神父保护下,看到民族觉醒的希望。
旧物3
青年,四处奔波,见证了战争的残酷与繁华盛势的曙光。
负笈天津,西式生活东渐,新式教育熏染,伴随卢文笙的思想变化,整个民族开始苏醒,打破了鲁迅文中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劣根性;夜学救国图存,抗战沙场退敌,追寻卢文笙的视角转移,整个民族开始沸腾,砸碎了西方列强口中的“东亚病夫”的屈辱匾。战胜!战败!破碎的国家,带着断壁残垣的涅槃,回眸上海的一霎,一切都开始发酵,蜕变!
纸鸢沉浮于风雨,国家飘摇于时势,民国之鸢牵一线于民心所向;民族动荡于变革,民族之鸢牵一线于文化精神;个体迷惘于情欲,个人命运之鸢牵一线于修身正心。
那条牵引纸鸢的线,起于儒商卢家睦对文笙的父爱与文化的传承。深深牵引着主人公的心,正如国难当头,仍有一些“有文化传统的人”还总有这“一线”相牵:经过优秀传统文化浸染的人,秉持“苟利国家生死以,不以祸福避趋之”的信念,他们坚守的不仅仅是自己内心“独善其身,兼济天下”的入世情怀,还有中华民族骨子里流淌着的仁义礼智信。
传统文化精神的时代意义力透纸背,发人深省,其矛头可谓直指当今社会道德下滑,精致利己的不良风气。而仁爱孝悌,诚信谦和,积极进取,舍生取义,自强不息,这些品格在小说中的一些人物身上不断涌现,不分贫富,不论老幼。
譬如,虎头鸢是传到龙家第四代的“老例”,信号鸢帮助伤员转移和战场撤退;前者凝聚着民国人的“信”,后者秉承着民国人的“义”,这些细微的情节不仅透彻明晰了风云变化的民国时期,更诠释了国人的精神力量,文化风骨。时代的更迭,国家的变革,或许会带来生活方式的变迁和社会结构的重组,但传统信念和文化的继承不应随时间而风化销蚀。
如同贯穿始终的纸鸢,人生一线,时代再怎么动荡,也总会有沧桑人家!也正如卢文笙告诉雅各布的那样——放风筝要顺势而为。
风筝的一引一断,正如两人命运,雅各布顺着自己贪婪自利的因子,成了一个不择手段、冷漠残忍的精明商人而逐渐迷失自我;而卢文笙为人做事心术端正,才在危难乱世中立于不败之地。
“再谦卑的骨头里也流淌着江河”,跌宕起伏的大时代里,那些小人物,总是在自己的一方舞台上,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一本小说无法承载整个时代,但在书中,我们可以找到自己向往的精神和品德。
以一线纸鸢,换浮世安然;明黑白两奁,存风骨自谦。
我望向窗台:
暮色里,纸鸢在风中翻转,浮起沉下,随风势飘摇不定,线,忽的一拉,它又稳稳升起,“周边的云,颜色红得重重叠叠,像是打翻的胭脂,氤氲开来。它在光的笼罩中,渐渐消失于血红的太阳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