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未央

【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24期“烛光”专题活动，文责自负】

歪在床头刷手机，看见业主群里楼长在@全体：今晚10:00至明天上午11:00，小区进行线路维修，期间停水停电，特此提醒大家，提前接水，并准备好照明设备。

她侧身，拉开床头柜最外边的抽屉，拿出一只细长的纸盒，掀开，是两段红烛，还有两个水墨图案的打火机。

这两只红烛，已有18年历史。因为小心保存，还是半新的模样。只在烛头，留了燃过的痕迹。打火机是他朋友的收藏，他说她喜欢，巧取豪夺，朋友只能割爱。

瞟一眼旁边，还有一包白蜡烛，和一个绿色的一次性打火机。也是他准备的。

她把目光转回手上，抿嘴微笑，思绪飘远：

她习惯东西随手放，总是在要用的时候翻箱倒柜。他笑她“像个没头的苍蝇”。

最初几年，家里常见的场景就是：她敞开所有抽屉，埋头一通翻找。不耐烦了，就大把大把往外扔。他就在旁边一一捡起，分门别类装进不同的纸盒，再放进不同的抽屉。

几次之后，家里的抽屉就变得井井有条。他还在每个盒子上写了一些重要物品的名字。比如这个纸盒，橘黄的盒子，白色即时贴，两个红字：烛、火。

烛，是两支红烛，是他跟饭店要的。

那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约会。等待上菜的时候，灯突然熄灭。旁边的包间里一阵惊呼，原来是停电了。

“要不要换一家？”他问。

“问问服务员吧。”她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漂亮的老板娘端了一个酸汤鱼上来，手里还有两支红烛。“我看着你们俩，嘻嘻，像是一对儿。我没猜错吧？我特意给你们找了两支红的。给别人的，都是白色呢。”

“这浪漫的烛光晚餐，算是从天而降的吧？”他给她盛鱼汤。“尝尝，特别爽口。”

烛光摇曳中，他妙语连珠，她浅笑盈盈。初识的陌生感迅速消退，无影无踪。

快吃完的时候，来电了。他起身，把开关摁掉。呃，她还以为，他是要熄灭蜡烛呢。

看她惊异的神色，他挑眉坏笑：“好不容易才能偶遇这一次烛光晚餐，谁也不能给咱们破坏掉！包括电力公司。”

吃完饭，他把两支红烛取下来，用餐巾纸包了，握在手里。“老板娘，赠送了呗？”

下楼的时候，他试探地拉她的手。她想躲开，有些迟疑；索性接受？又不能坦然。于是一手心的汗。

他不知道，按惯例，第二次见面后，她就要提分手的。他对着她笑，满眼欢喜，星光璀璨。

彼时她也在自问：要不然，就试试？一生所求，不过一个互相珍惜的伴侣。

新房子装修完毕，他拉她去验收。打开床头柜抽屉，他献宝一样，塞给她一个细长的盒子。他示意她打开，眼中满是殷殷期待。

她不动手，捏着盒子猜：“扇子？”

那段时间，她特别喜欢国画纸扇，收集了好几把，其中一半都是他贡献的。她以为，他又搜罗到新品了。

他摇头。

她再猜：“钢笔？”

她写字不好看。看见她的笔迹，他一不小心笑了出来。恼羞成怒之下，她发誓要练字。他答应提供纸笔。

他还是摇头。

“嗯，项链？”她迟疑地问。

“项链有，只是还不到送的时候。”他笑得狡黠。他知道，她不是物质女孩。但是，别人有的，她可以有更多。

几次都猜不到，她忿然放弃，直接掀开盒盖儿。哇哦！好漂亮的打火机！浅淡的粉荷，暗绿的莲叶，大片的留白，右上角点点小字。

另一只的图，是浅灰的远山，橘黄的半个太阳，中间一条小船，漂浮在雾气间。

她圆睁的双眼取悦了他。他刚要炫耀自己的有心，就听见她叹：“打火机都可以这么好看呢！”

他伤心欲绝。举着两段红烛，做出颤抖的姿势：“它们可是见证了咱们俩唯一的烛光晚餐啊，你怎么能对它们视而不见呢？”

见她反应不大，他又颤抖了声音：“我精心保留了这么久，你居然只看见了打火机！伤死我了！”

耍宝到最后，终究缠着她做了保证：妥善保存，永不遗失。

他傲娇：这是咱俩的定情信物，必须用一辈子，保存一辈子！

他买回两只金黄色的烛台，试了又试。还追着她问了几十遍“好不好看？”

又掏出一包白蜡烛，“停电了就用这个。那个红烛，只能咱俩一起的时候才能用。”

逢着饭菜丰盛的时候，他就摆好烛台，点燃红烛。几句开场白说完，又急忙熄灭，“得省着点用，还要用好几十年呢！”

她哭笑不得：“用完了再买。不就两只蜡烛吗？”

他难得板起脸：“那能一样吗？你再买来的，见证过咱们的第一次牵手吗？见证咱们这十几年的幸福吗？再买多少，也不是它们俩！”

她轻抚几下，又轻轻放回。这是他的执念，她须珍重爱惜。一辈子，这是多美的一个词语，无人不心向往之。

手机响。他委委屈屈：“老婆，干吗呢也不搭理我？”

她答非所问：“通知今晚停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