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自己散文青春

一枕故梦

2018-03-06  本文已影响16人  fd45259b640a

有人说,想见的人,多么忙也会去见一见,想到的地方,多远都会走一走。事实上,想见的人,我们未必会去见,想到的地方,我们也未必会去走一圈,有些事,有些地方,在于心底,就如一枕故梦,梦虽然美好,却是无法回去的。

我所要言的故梦,正是团田这个地方。团田是我母亲的故乡,他并不算远,从墨江小城出发,不过几小时的路程,但是他也不算近,自小到大,每走一趟这段路,糟糕的路况,都让我吐得五荤八素,这并未完,坐车结束,还要走五个小时,才能从乡政府走到我外婆家,那个在一条小河边的村子。

这个村叫什么呢?大约是叫小河吧,在我印象中,他似乎就该这么叫,这漫长的回家的路程,这条小河是我唯一感觉欣喜的地方,因为很美,他在大山中蜿蜒曲折,开山绕道,流向了远方。我想在这偏僻的地方,是这些流向远方的河流给了这块土地希望,因为看着河流,常常能想到河的远方是什么呢?很多时候,人们对远方想象往往成了走向远方的最原本的动力。所以我站在团田的那条小河边时,我仿佛能触摸到当年我娘亲是怎么在这里度过那段艰难的童年时光,又是怎么踉踉跄跄走出这座大山的。

我外婆有十个孩子,就算在那个没有计划生育的时代,这也是一个无法想象的数量,孩多累母,基本的生存似乎都是一个问题。情况看似糟糕,开明的外公外婆还是把我娘亲送进了学校,在那重男轻女的时代,能做到这点是极不容易。不过,据我娘亲回忆,她并没有读一年级,而是直接读了二年级。读完二年级,又没读三年级,直接读四年级,纵然这般跳班而读,爱学习的娘亲的成绩还是非常优秀的,后来读了初中,又读了高中,娘亲成为团田乡第一个女高中生。想来这求学的历程实在是一个奇迹,但似乎跳班而读也埋下了隐患,导致我娘亲没能考上大学。

当然没考上大学这个事情,我娘亲把更多的原因放在爱情这件事。在我意识里,团田人是非常多情,大约是一方水土的养育一方人,这片崇山峻岭非常广博,物产也特别丰富,自然特点极其复杂,一旦丰富复杂就容易让人的内心五彩斑斓,五彩斑斓的结果便是多情,具体的表现在,团田的情歌特别多,这些情歌对山而唱,藏着太多太多的浪漫情愫,虽然团田的情歌已经在岁月中渐渐消散,但那些潜藏在团田人血脉中的情感的基因却从未消失,这便是一个地方能注入一个人灵魂深处的东西。

丰富的情感,无疑是求学的大敌,有心恋爱,无心学习的事情实在太多。和我娘亲相恋的是一个兵哥哥,也是团田人,他们其实是书信恋人,大约这是那个时代的特点,情感几乎几乎用信来表达,那美好的时光中,也只能鸿雁寄书,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远方的来信,大约书信来往的两三年,两人的感情还算不错。但是这段感情却因为外公的极力反对而告终,娘亲回忆起这些往事,依然心有余悸。她说在那个下着暴雨的夏天,我外公抬着装满火药的铜炮枪告诫我娘亲,如果她决定嫁这个人的话,他一铜炮枪就把把她干掉。我能想象当时我外公是多么的决绝,所以这段爱情结局可想而知了。

后来,那个兵哥哥当兵结束之后,回到团田第一件事,并不是回家,而是直接奔着我娘亲而来,但到半路,听闻我娘亲嫁人了,失落而回。可以想象,兵哥哥转身时是多么的惆怅,哪怕过了多少年,彼此的儿子都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了,兵哥哥还对此事耿耿于怀。痴情的事情莫过于此,为一段感情纠结了大半生。直到三十多年之后,彼此都是黄沙埋了半截的人了,他们才再次相见,兵哥哥和我父亲、娘亲坐在了一起,相谈一笑,也不知道这次聚首,是否打开了兵哥哥的心结。

不过我从来不认为这是我娘亲的原因,我始终认为这是团田这片土地的原因,因为我娘亲的九个弟弟妹妹似乎都没能幸免,反思他们的求学之路,都几乎过不了一个“情”字。为了爱情,他们皆是前仆后继,学业受阻。作为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在教育我的问题上,我娘亲似乎在致力消灭团田人多情的基因,而她似乎做到了。所以我是那般无情而决绝,更不会像那位兵哥哥一般,为一段感情纠结大半生,我终要把私爱转变为博爱,终要把自私转化为无私。我有时会想,我这一生,除了选择那看似缥缈而虚伪的伟大,似乎别无选择。大约有些事是注定,那些注入你骨髓深处的东西,就如影子一般,跟在你的身后,是无法脱开的。这大约是命,流在血液深处的命。

所以只要我们仔细思索,其实排斥一个地方是有深层次原因,这就是为什么我心底深处不大愿意回团田的原因,我感觉自己和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我又是和他切开的。而这个地方的太多故事,几乎来自父辈的回忆,毕竟这个地方埋藏了他们青春年华时的所有记忆。这些看似和我无关,又和我相关。我也曾梦想着,能像娘亲一般,游过那条故乡的小河,救起那落水的孩子。也幻想着,能像父亲一般,穿着尖皮鞋,扛着猎枪,满山追着獐子,用枪头挑开茅草下的高台时,看到的是停放在山野里,还未下葬的大红棺材……

说起来,父辈们的团田时光似乎都神采奕奕,而我经历的故事反而暗淡无光,大约正是我切开了和他的血脉根源,所以让我情感缺斤少两。因此,我只能坐在小屋中,像个垂暮之年的老人,重温那些不属于我的故梦,做一个本应在局内的局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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