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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书院1 给自己一个微笑

2019-05-13  本文已影响25人  书越公子
晨曦书院1 给自己一个微笑

苏黎检查一遍包里的东西,汽车钥匙、大门钥匙、手机都带了,换上五厘米高的一字扣方跟鞋,站起身看看镜子里的自己:虽然画了一个提亮肤色的裸妆,涂了比唇色略亮一个色号的唇彩,苏黎看起来还是特别苍白。因为工作繁忙,她总是呆在室内,皮肤本来就特别白皙。最近一段时间,她总是焦虑,睡眠很差,肤色就更加病态苍白。

十二年前,苏黎在这个自己出生长大的城市开了第一间晨曦书院:位于幸福路的幸福店,七年前开了第二间位于圆通路的圆通店。苏黎以为凭借这两个书店和在房价上涨初期买下的五套房产,她能稳稳地跻身于城市中产阶级的行列。以为只要努力工作,无论生活给她怎样的打击,她至少能保证家人衣食无忧,不必在金钱的问题上太艰难。

然而,这个月十号,位于圆通路上的晨曦书院圆通店的租房合同到期,房东不同意她续租这间商铺,她不得不关了她的这间晨曦书院,把商铺腾空让给那个拿到租房合同的妖娆妇人。苏黎也试图在附近找一间合适的商铺搬过去,毕竟七年来积累的客源、口碑和声誉,苏黎不舍得放弃。可是,从二月二十五日那个女人拿着租房合同来找她示威,一直到今天,三月五日,苏黎都没能在附近找到愿意出手的商铺,她大概只有关门一条路可以走了。

昨夜,苏黎仔细看了圆通店的会计报表,去年全年,圆通店有两百多万的销售,除去房租、人工、税收和各种乱七八糟的经营费用,有二十万的纯利,刚好够支付母亲医保不能报销的日常的住院和医疗费用。现在,苏黎失去这笔收入了。

苏黎给镜子里的自己一个微笑,生活越是要把你碾碎,你越是要对自己微笑,不然怎么对抗这个世界满满的恶意?

苏黎今天挽了一个高高的丸子头,穿一件白色真丝衬衫,一条黑色阔腿裤,外穿一件修身的黑色长风衣。一米七五的身高加上五厘米的鞋跟,携着一米八的身高带来的强大气场,苏黎打开门走了出去。

又到三月,草长莺飞,鲜花繁茂,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样子,这是一年里苏黎最喜欢的季节。然而,她辛辛苦苦经营了七年多的那间晨曦书院,即将灰飞烟灭,这个三月,她实在欢喜不起来。

从二月二十五号开始,借着小学讯开学季,苏黎安排圆通店做除特价品外的全店八折促销,通过让利,多消化一些库存,免得搬起来太辛苦。打折的效果还是明显的,毕竟对于普通人而言,能省一点是一点,每个人都不容易。

也是从二月二十五日开始,那个四十多岁的妖娆妇人就每天穿着各种红色的紧身裙在店里转,手里拿个钢卷尺,这里量一下,那里比划一下,很是扎眼。苏黎试图让她出去,她就大声嚷嚷,“还有往外赶顾客的,难怪你生意做不下去倒闭了。”

想想也没几天了,店里人又多,苏黎不想与她起纠纷,只能选择无视她。

今天是星期五,下午要去给女儿开家长会。不想到店里看那个辣眼睛的女人,苏黎决定给自己放一天假,上午去医院看妈妈,下午去开家长会。

苏黎的女儿苏晨曦在龙城最好的中学龙大附中念初二,她们租房住在龙大北区的教职工小区,距离苏黎妈妈文秀住的龙大医学院附属医院康复中心步行只要十分钟。

文秀的扩张性心肌炎和阿兹海默症越来越严重,去年,在一次严重心脏衰竭之后,她长期住在康复中心。

苏黎还没走进病房,就看见妈妈正在发脾气。她不吃护工喂她吃的粥,对着大门外使劲大声叫:“老苏,老苏!”

苏黎走到床边唤一声“妈”,接过护工手里的饭碗,“陈姐,我来喂。”

“你爸呢?我生病了,他都不来看我。”文秀怒气冲冲地看苏黎。

苏黎鼻子一酸,眼睛酸胀胀地难受。她低头闭上眼睛,压一压自己的情绪,再抬头柔声对妈妈说:“妈,来,先吃饭。我爸今天忙,你先吃饭,他说你吃完饭,他就会来了。”

文秀半信半疑地对着苏黎伸过头张开嘴,“啊!”

碗里的红枣粥温温的,是妈妈喜欢吃的,苏黎舀了一勺放进妈妈口中。她知道,吃完饭,自己在找点事陪妈妈一起做,妈妈会忘掉这个念头。妈妈的主治医生杨医生说,相对于她致命的扩张性心肌炎,阿兹海默症算不得什么,让她保持心平气和,不增加心脏负担才是第一位的。

这样的谎言,苏黎已经不记得自己说了多少次,她有时候甚至觉得事情就是这样的,父亲只是在忙,下一刻,他就会出现在病房门口。其实,父亲三年前就患肺癌去世了,那个用他整个生命爱文秀、爱苏黎、爱苏晨曦的男人,已经永远离开她们了。在他生命的最后那段时间里,他总会用充满愧疚的眼神看着家人,他无数次跟苏黎说:“黎黎,爸爸真没用,没有办法照顾妈妈、你和曦曦了,爸爸只能把妈妈和曦曦交给你,你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她们。”

“对不起,爸,我没照顾好妈妈。”苏黎在心里苦涩地说。

今年以来,文秀的阿兹海默症越来越严重,她已经不再记得苏鸿早已去世三年,她总是愤怒于那个宠她爱她不让她吃一点点苦的男人总是不来看她。有时候,她又像一个为情所困的小女孩一样,怯怯地哭着问苏黎:“阿黎,是不是我生病了,变得那么丑,老苏不要我了?”

她也并不是总是这么温顺,在她的狂躁期,她会自残,乱砸东西,大哭大闹,歇斯底里地骂苏鸿,骂苏黎。那时候,医生会让护士给她戴上束缚手套,把她固定在病床上,给她注射镇静剂,让她安静下来。那种时候,苏黎总是一个人抱着膝盖缩在墙角坐着,心里一遍一遍地说:“妈妈,对不起,妈妈,对不起。”

吃完早饭,苏黎用纸巾擦干净文秀嘴角的粥,“妈,樱花开了呢,我带你下去看樱花。”

“好啊,好啊!”文秀高兴得像个孩子,“我们要照相吧,每年樱花开我们都要照相的,我这样好看吗?”她不安地摸摸自己头发,又拉拉领子。

苏黎拿出一件羊毛开衫套在妈妈的病号服上,帮她梳梳为了便于照顾而剪短的头发,想想,又拿出自己的唇彩涂在妈妈薄薄的乌紫的嘴唇上,“好了,美美的了,我们下楼去。”

为妈妈穿好鞋,苏黎把她扶到轮椅上,慢慢推着,下楼来到院子里。

康复中心的院子里种满樱花树,满园梦幻般的的粉色花朵,让苏黎觉得置身梦境一般不真实,总感觉下一次睁开眼睛,迎接她的是满目疮痍。

站在樱花树下拍照时,文秀像一个小姑娘一样羞涩地笑着。苏黎把自己脸贴着妈妈的脸,连拍了好多张自拍。晚上回去打印出来,这些照片能让妈妈忘掉那些悲伤,让她高兴好一阵子呢。

苏黎推着妈妈在樱花树下慢慢走着,和她一起絮絮地聊着被她混在一起的自己和苏黎以及晨曦小时候的事,时不时停下来拍几张照片。

送妈妈回到病房躺下,苏黎走进医生办公室,看见杨医生刚好在,“杨医生,我妈妈的脚好像又有点水肿啊!”

杨医生叹口气,“我知道,我已经安排给她治疗了,不过,她的情况你也要有所准备的,晚期扩心病人就是这样反反复复地心衰、抢救、心衰、抢救……然后,某一次严重的心脏衰竭之后,再也抢救不过来。”

苏黎不知道自己有多感谢杨医生,他直截了当地告诉苏黎,晚期扩心病人唯一有效地治疗方法是心脏移植,阿兹海默症是退行性疾病,目前无药可治。以目前的科技,任何药物都是维持,他从不给文秀上那些医保不能报的昂贵的进口药,因为就维持药效而言,国产药和进口药差别不大。

“有匹配的心源了吗?”自从杨医生说,扩心病人唯一有效的治疗方法就是心脏移植,苏黎总幻想着有一天杨医生高高兴兴地对自己说:“苏黎,有匹配的心源了。”

杨医生摇摇头,“你妈妈一直在等待移植名单上,有匹配的心源,我们会马上给她做手术的。”

苏黎在自己银行卡上放着五十万元的活期时刻等待着,可是还不够,杨医生说前前后后的治疗费用,至少要准备一百万元,还有其他后续费用。她每个月都把当月的利润结余打到那张卡上,她还让中介把自己那套地铁站旁边的七十平米的小高层挂牌出售。可是,妈妈一天一天衰弱,匹配的心源却不知在哪里。

一个人站在樱花树下,苏黎觉得自己就像一片坠落的花瓣,在风中飘摇着,不能返回熟悉的枝头,也无法沉入安稳的大地。苏黎想,自己前世一定是个穷凶极恶的大坏蛋,不然上天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惩罚自己。

苏黎想找个人说说话,拿出手机来,在通信录几百个名单中划来划去,也不知道该打给谁。

手机像得到感应一般,忽然响起来,是苏黎的闺蜜顾小舞,“阿黎,有空吗?过来明园一下。”

小舞的声音怪怪的,“怎么啦?小舞,有什么事?”

“过来,捉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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