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每处伤疤都成生活的奖章

看到大女儿的照片，我终于不再流泪了。

二十年过去了，她成了个大姑娘。

前夫出走时，女儿才四岁多。爸爸一去不返，小小的她从未提及。现在想来，这该有多大的恐惧压在她小小的心头。

永远难忘那一幕。那时我们刚搬到我工作的学校。晚上，她睡了，我把门锁上出去办事儿。回来，老远听到她在门内惊恐的哭喊妈妈――她吓坏了，以为妈妈也不要她了！

前夫走后，我拼命工作学习，把自己累个半死以免多想无望的未来。可小小的女儿呢？她用什么来驱赶心头的疑惑与恐惧？

母亲曾对我说过她的担忧，说这么小的孩子常晚上睡不着觉，跟外婆说净胡乱想。外婆搂着她轻声问都想啥，小小的女儿竟说想掉井里，想有人打她……外婆心酸落泪，安抚女儿，把她紧紧抱住。

……

这些都是母亲后来告诉我的。母亲怕我再添担心，怕我扛不住……她担心着我和孩子。

在那样的处境下，外人看到的是我的坚强，却无人知道我那种焦虑不安已深深影响了我的女儿。

女儿上小学了，晚上，我要她按时睡觉。她躺床上，我或伏案备课，或学习完成函授作业。“到点儿啦快睡吧！”她不睡，我就烦就呵斥，女儿不反抗，一切都压在心里。这也是后来她出现睡眠障碍的一个原因吧。

2003年，暑假后我去了烟台，期望逃开那痛苦之地，谋求另一条生路。女儿又被送到姨妈家上了三年级。外面的世界很无奈，我想女儿啊，回来！几个月后我回到单位。可母女又生生分开了一学期。2004年春节过后接回女儿，我们不再分开。

2004年腊月二十八，我又结婚了，女儿也愿意，又开口叫爸爸了。

一年后，小女儿出生了，大女儿转入县城小学。从此她开始了寄宿生活。

小学毕业了，大女儿考取了临县较好的私立学校。初中三年，她交给了我们一个又一个好成绩，但我们却失去了与她好好沟通的机会。女儿中考期间，我正陪伴丈夫在省城医院做心脏手术。匆忙回来见女儿一面，安慰鼓励了她一下。她害怕爸爸的病有意外啊，考试头场竟一宿没睡。可女儿奇迹般地考了个全县第二。她在所有人的夸赞中升入高中。谁知，高中竟成了女儿的炼狱。

每次考试，都是对她致命的考验。名次下滑，情绪就受挫，形成恶性循环，以致影响到了睡眠。宿舍不行了，校外租房。

高二下学期，一天，她的班主任打电话来，说女儿月考中场离开，联系不上。我没太惊慌。自从女儿外出租房，我就有了种种心理准备。

安慰了年轻的班主任。立马租车去了出租屋。女儿在，她不想考了，她不想在这儿念了。

我带回了女儿。我甚至劝说女儿休学，在家休养一段时间。去他的大学吧，我要一个健康的孩子。她不干，她说学习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事儿。

女儿考回来了。不再住校，我守在她身边。可失眠焦躁头痛仍折磨着她，我揪心，度日如年。高考那几个月，我请假在家照顾女儿。每日提心吊胆，我头发骤白，眼发花，皱纹横――我怕啊。

终于熬到高考。我们早已放下了所有的虚荣，不在乎结果只求有个健康的女儿了。清楚记的那天下午是考数学，那是女儿的天敌！

我在门口买菜，无意间见到女儿骑着单车，面带微笑由远而来。多久没见到女儿的笑脸了。她笑了，我心放肚里啦。

女儿又以出乎意料的成绩给了我惊喜。她成了一名大学生。

四年大学时光一晃而过。女儿毕业了。她任性地宣告，只考省城学校的老师，且只当初中老师。理由充足：小学小孩子不懂事，高中是她的滑铁卢，恨死了。

面对竞争如此激烈的就业现状，对女儿的选择我很无语，无奈。转念又劝自己，她已长大，让现实教训一下也好。她招聘考试在面试中受挫了，要过面试，得有实战经验。我们托人让女儿入一所中学实习。其间，她真正领教了老师这饭不易吃，也尝到了初入社会的种种滋味儿。

女儿终于说，她觉得不适合当老师。她又选报了其他。

自学三个月，昼伏夜出，女儿拼了。我看到了她的努力，相信她一定会成功。女儿说，妈，你真乐观。“我要想不开，早死好几回了。”是笑话也是真心话。女儿赢了！有了心仪的工作！

当所有人都为女儿的成功高兴时。忽然传来前夫猝亡的噩耗。女儿千里奔丧，冒雨抱回了生父的骨灰……

经历了病痛，经历了成败，经历了生离死别，小小的女儿坚强了！今天的她，独立，成熟。

千里之外的女儿，是我的牵挂，更是我的骄傲。

愿每处伤疤都成生活的奖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