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啛！（《妈爸》13）

星期一，天气预报，太阳朝九晚五。槠州，这个以工业闻名，比中华人民共和国年轻六岁的城市，午后四点不到，CMYK中60%的K，从一支支特大号油画颜料管口挤出，把楼顶桔红盖住，把车顶桔黄盖住，把船顶黄白盖住，把头顶灰白盖住。

周长抬了抬勾了100多分钟的头，扭了扭了低了近两个小时的脖子，写完了一天自定目标中的字数。他起身打理晒在楼顶景的衣裤，再去原本是一片农田，如今钢筋结构高层建筑林立，属于开发区本世纪初某房产商发展的多层小区，在当时鲜见的那马路菜市场，买回五个洋葱，不剥皮，对半切开两个，放入卧室，权以保护父子俩肺部。

周长忍一忍眼泪，却挤成青鼻涕，哎啛！他受洋葱刺激，打了个喷嚏。他直起腰，自顾自笑了笑。你读《黄帝内经》，读《菜根谭》，读《大学》读《中庸》，读《小窗幽记》读《围炉夜话》读《红楼梦》，你一读再读，就算窝着读一百遍，终究计算不出五个洋葱在现实生活中能顶几十块钱的用。现在，《促织》你也不再想用毛笔全抄，摘抄《李太白集》《苏轼词集》也冇瘾。玩景手机上的斗地主游戏？景用指纹锁了屏。对，看看微信，说不定能顺把新东西。

私信，校友群，爱好群，信息一条接一条，跳屏，跳屏，跳屏，好多霸多没有啥价值的现饭，鸡飞蒜皮，广告垃圾。周长正准备黑屏，景班数学群里，曾老师发布权威信息：

数学素养赛成绩出来了，题目难度很大，可以基本看出学生的数学素养、学习能力。成绩已发到QQ群，请大家查看。

承前启后，逻巡推理，条分缕晰。周长判断，景的成绩，两种可能，要么前几名，要么惨兮兮。如果前几名，说明曾老师教数学不仅仅只有两把刷子；如果惨兮兮，说明曾老师注重部分家长“需给孩子挫折教育”的思想感情。

周长打开QQ，找到景的成绩，55分，小组第一，倒数滴。幸好，他事先有料到。他没有原地起跳。而且，时间上也不允许他发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腑”，不允许任他放马由疆的嚎叫。再过十多分钟，他就得去学校接孩子。

接过景有点沉的书包和很轻的胡芦丝，周长没有开门见山问数学素养赛成绩，而是先让孩子表情达意。当周长说过，“胡芦丝很轻，你自己拿着。”，景拒绝时，他才说，“数学素养赛什么时候考的？”

今天早自习呗。

“早自习？”

还加一节数学课。

“你打多少分？”

55分呗，还有30分的呢！

“还有80分的啊……”

爸爸，我们来比赛，看谁（从阶级上跑下来）更快！

“注意安全。”

孩子用他的智慧提示周长，请勿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时进行批评。

家庭批评，不同于当下的文艺批评。周长没有从景穿尿布时开始赞美，也没有对景的五官、面相进行表扬，没有单单挑出景做得好的地方歌颂，末尾稍稍提一句方法性建议，甚至只字不挨批评边际。直面孩子，一个虚岁才到九的孩子，其实，周长更应该像当下文艺批评家到场发言一样，激励景。他先礼后兵。请景在楼下明朝萬家吃了些东西，回到寓所，休息休息，问，试卷发下了吗？

没有。景害怕周长看到试卷发怒，不敢说真话。

“曾老师在群里要家长督促孩子更正啊！”

景心不甘情不愿，从书包里把数学素养赛试卷拿了出来。

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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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酉年大雪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