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兮(一)我是麦子
我出生在海边的一个小渔村,父亲出海打鱼,晚上归来,母亲总是在灯下忙着缝补那被大鱼咬破的鱼网。父亲在一旁默默地抽着烟,有时也会给我讲他打鱼的故事。
昏黄的灯光照着父亲那张因常年累月风吹日晒而变成的古铜色的脸,犹如雕塑般在我的脑海中定格。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仿佛就像是昨天。
渔村的村民都是靠打鱼为生,我们一家也不例外,全是靠父亲打鱼养活的。
母亲在家里也不得闲。她手脚麻利地挑选出好的,大的鱼虾拿到集市上去卖 ,剩下的晾晒成鱼干、虾干,收藏起来。自家吃的毕竟有限,常常是等到过年过节时才拿到集市上去卖。买些猪肉,扯块面料给我做身新衣裳。
我像是拔节的竹子,蹭蹭往上窜。每年都要长高那么几公分,裤子就像是被扯着吊在身上,露出一长截光溜溜的腿来。不过,那时的孩子大都是这样,也没有谁会笑话谁的裤子短。
这可苦了母亲,她自己舍不得做新衣服,布料全给我做衣服了。但母亲一直都是开开心心的,她总是让我穿得体体面面,也让我高高兴兴的。我不知道要收获小伙伴们多少羡慕的目光呢!
父亲喜欢跟我讲那些大鱼是如何如何狡诈地冲破鱼网而逃脱的。父亲说的时候,满脸的深情。
“这么大!这么大的家伙!”父亲用双手比划着。他叼着烟,皱着眉头,烟雾使得他的面部表情有些模糊。
我听了,替他十分惋惜。“要不,可以卖个大价钱,买很多猪肉,够吃好几天的,说不定还能给我娘做身新衣裳哩!”我在心里想。
烟雾散去,露出父亲那菱角分明的脸。我以为父亲会咒骂那条狡猾的大鱼,骂它咬破了网,带走了他的劳动果实。没想到父亲反而夸赞了那鱼几句。
我分明看见父亲的脸上没有惋惜,而是充满了崇敬的神情,仿佛是在说一个人,一个神一样的同类存在!
这增加了我对父亲的崇拜,每次父亲出海,我都吵着要送他到海边。父亲拗不过我,大手一挥就答应了。
送到海边,父亲总是笑着摸摸我的头说:“回吧!”然后坚定地走向鱼船。我看着鱼船在黝黑的大海的波涛中起伏,然后一点一点变小,直至消失不见。
满天的星光照亮了黎明前的黑暗,我躺在沙滩上数着星星玩,也等待着太阳从海底升起。
海风伴着海浪拍打着海岸,那气势很恢宏,那场景很壮观。风声、涛声汇聚成了一曲大自然的交响乐!我置身其中,又仿佛是游离其外,入迷地聆听着大自然的天籁之音。
远处,大海与天相连的地方慢慢地变白,这预示着太阳即将出现。我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风好像停了,浪也静了。
太阳露出了头,周围的海水被照得发亮。只见它一点一点往上爬,光芒越来越耀眼。
一刹那,太阳越出了海平面!碎了一海的金黄。金光闪闪的海面晃动起来,一漾一漾地把碎了的金色扩散开来,一直推向海岸。
我捧起海水,海水穿过我的指缝滴落在沙滩上不见了。我并不忧伤,因为我知道海水是无限多的,是永不枯竭的。我乐此不疲地做着徒劳的事,却收获了许多快乐。
涨潮了!我兴奋地跳起来。去拾捡那潮水带来的海底的宝贝。
海鸥展翅在海面上飞翔,长长的翅膀划过水面,发出欢快的鸣叫声。我望着它们矫健的身影,羡慕得真想化身为海鸥,和它们一起搏击海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