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说的秘密 | 合租屋里的我们
文|宿备备
我相信,每个淡定矜持的今天,都有一个很傻很天真的曾经。
曾经,我很想在未来的某一天,放下一切,去远方,不计后果的流浪。
私奔吧,哪怕只是一个人。
顷刻间不知道自己要去何方。后来,指了指大海的方向。
去年夏天我独自去了海边,那里的天空像不小心碰撒的蓝墨汁,瞬间洇染成一条薄纱。
无边无际的海却像倒过来的天,蓝的不真实,我却无可挑剔的喜欢着,静静地坐了一个下午,没说一句话。
彼时,让我想起年少时那个咖啡色的梦,咖啡色的天空,咖啡色的大海,咖啡色的草地,咖啡色的我和你。
天亮了,梦就醒了。
我很讶异,如果这个世界只有一种颜色,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童话世界远没有想象中的好。
去年夏天,我收到一份礼物,许愿瓶里装满了皱巴巴的薄荷叶,我格外欣喜。从此,我总会在玻璃杯里丢两三片,薄荷叶在滚烫的热水里慢慢舒展,散发着清凉的芳香,就这样,清澈的味道陪伴了我整个炎夏。
临近元旦,谭晓晓打电话给我,问候我的失眠有没有好些。我心头一惊,鼻腔微微发涩,然后摇了摇头,笑着说没有。
“要不要再寄一些薄荷叶给你?”她轻声说。
“去年没喝完的一些,一直存放在储物柜里。”说完,起身走向厨房,泡了一杯淡淡的薄荷水。
我与谭晓晓认识五年了,她待我如亲人般呵护,不管遇到再大的风浪,她总会义无反顾地抓紧我颤抖的手。她就像淡淡的柠檬香,在离你最近的地方,停下脚步,久久未离开。
那份情,我念念不忘。
挂掉电话后,我端着水杯径直走进书房,静静地坐在书桌前,想象着曾经的自己,那么天真,那么快乐。我缓缓地拉开抽屉,寻觅着那些年写的日记。不可否认,这些年,能够存活下来的记事本,寥寥无几。我总会不自觉地将它遗忘在某个角落,然后,再也想不起来了。
唯有一本硬皮有密码锁的日记本,一直被我保存至今,如今有些许褪色。那是我十八岁生日时收到的礼物,爱不释手,有好些年没舍得在上面写写画画。我轻轻地打开陈旧的密码本,夹在扉页的几张照片瞬间滑落,如一片落叶飘落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街头,没有丝毫声音。
我慢慢地捡起掉落的旧照片,那几张熟悉的笑脸,缓缓地映入眼帘,拉扯着紧绷的神经,她们就像冬日里的篝火,让全身的毛细血管不由自主地沸腾跳跃,冲撞着全身的皮肤。
那些年,一起走过的我们,一起在合租屋生活了一年多的我们,好久不见了。我们很平凡,平凡到不照镜子,都会忘记自己的脸。我们只是生活里的小人物,名字普通到念数遍才能记住,一转身就变得模糊。
我们就是那风中飘落的花,为了枯萎而绽放。
我很幸福。
世界那么大,能够遇到是如此的好。
年少的我们把微笑埋在阳光里,纯真的青春消失在漆黑的夜里。天马行空的幻想掺杂在不可辩驳的现实里,青涩的年华里的一抹纯白,蕴藏着一靥轻愁。
那些年的你,还记得吗?
那年夏天,毕业季。爸妈已帮我妥善安排好工作的单位,让我留在故乡,按部就班的上班。
我怀揣着梦想踏出校园,满腔热血地踏进公司的那刻,烟消云散了。我埋头苦干地坐在办公桌前,熟悉着日常的账务和出入货单,整整一个上午,一言不发。万万没想到,这样沉闷的坏境,持续了一周的时间,以至于我无时无刻不想逃离。
直到我遇见明一珊,她长我三岁,我们一见如故。闲暇时,总会聊起以往发生的故事,开怀大笑。她的出现,给了我继续留下来的勇气。
“在这里,不要乱说话,做一个装傻的人最好。”明一珊扯着我的袖子,头埋进账本里,小声嘀咕,“过不了多久,我可能要离开了。”
“不要开这种玩笑。”我惊住了,耸了耸肩,使劲摇头,我不敢确认她是不是在开玩笑。她是我在公司唯一交心的朋友,视她如亲姐。如今,她突然要离开,瞬间心烦意乱。
“你还记得我跟你讲过,大学时期的那些姐妹吗?”她轻声说,我点了点头,看着满面春风的她,她朝我摆手,示意我凑近些,“我们打算一起租套房子,在喜欢的城市里拼搏一番。”
我本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没多久,她就离开了。
后来,她才悄悄告诉我她离开的原因。她哥哥是公司销售部经理,她在会计部门统计销售额和个人业绩,耳边总会传来恶意的诽谤和流言蜚语,面对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她却无力反驳。那时,她觉得名誉比任何东西都重要,重新开始未必不是件好事。
没过几个月,我也重蹈覆辙,走上了辞职的路。明一珊发消息给我,如果我愿意,可以去找她,日子苦些,却有了知足的快乐,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我背上行囊,跑到另一个陌生的城市,就这样,我们相遇了。她们就像宇宙里的小小尘埃一样,不期而遇。那种相遇总让人有种相见恨晚的懊恼,总觉得不该离开,或许会早早的遇见,哪怕只是陌生人。
我搬进了合租屋,合租屋里住着三位姐姐,她们挤在主卧里,我住在南面的侧卧里,合租屋很窄小,却有欢笑。
合租屋里的大姐是明一珊、二姐谭晓晓、三姐孙小倩,我年纪最小,她们总爱喊我备备。由于我是男生,天兵天将般出现在只有女生的合租屋里,有种入侵女生宿舍的感觉,为此,我们拟定了新家规。
大姐明一珊要赶早班车,七点之前必须独用洗漱间,其他人禁止入内。二姐谭晓晓晚饭后要做瑜伽操,晚间的客厅归她所有。三姐孙小倩需要独处的空间,她读《心经》的时候,任何人都不可以打扰。而我占用了书房,不经我准许,不能翻阅我的日记本。
我与三位姐姐的合租生活,我很少跟人提起。或许,怕极了那些流言蜚语,更不想纯净的东西被掺入些许污浊的东西。我们就像家人般,卸掉所有的装备,毫无防备地将自己装进这个合租屋里,享受那份温暖。
如今,我们已天各一方,我却总会想起与她们在一起的时光,不禁感叹,更是怀念,就像一切只在昨天,每一天都是回不去的昨天。
我想,好想,讲讲她们在我心中的样子。我第一时间发消息告诉了二姐谭晓晓,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那年她失恋失业,苦不堪言的日子,她不想再提及。我被迫答应了,毕竟,她威胁了我。
大姐明一珊外号是“明小掉”,这个名字来源于她在生活中的丢三落四,总是在不经意间丢掉一些有的没的。合租屋里总会传来她的喊声,“你们有没有看到我的发卡?”
“昨天我丢在洗衣机里的裙子呢?我明明把手机放在床头柜的?”她心急火燎地在客厅和卧室之间徘徊,蓬头垢面地疯狂尖叫,周末睡懒觉的美梦总会被她无情摧毁。
“明小掉,你的手机明明握在手里。”谭晓晓擦拭着朦胧的睡眼,气哄哄地瞪了她一眼。明一珊尴尬地笑了,总会讲着自己神经短路,但这样的场景总会反反复复上演。
她是我们之间年龄最大,个子最矮的,却偏爱平底鞋。每晚都会看到她站在镜子面前转圈,霎时,轻声哀叹,小声嘀咕,“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
明一珊矮小的外形特征足以诠释可爱,照相剪刀手嘟嘴卖萌的年代,她已修炼得炉火纯青。尤其是在陌生人面前,用娇滴滴的声音和类似淑女的动作极其不自然地介绍自己,让无奈的我们给足了她白眼,典型的闷骚特制。
她谈过几次失败的恋爱,她总会警告我们,“不要乱叫姐夫,更不能跟我的下一任说任何前任的事情,尤其我谈过几次。”
如今,她已在恨嫁的年纪找到了没白马的王子,一切安好,足矣。
三姐孙小倩。小倩非聊斋中的小倩,她没有妖精的外表和妖娆的身材,但她拥有我们都没有的胆量和内心独特的虚拟空间。她是我们中最单纯、最无奈、最难琢磨、最善良的吃素不信佛的四眼妹。
谈及她,我沉默了,不知如何去讲,也许找不到更合适的词语去回忆。然则,每每想到她,我总是会情不自禁的笑一下,不是嘲笑而是慰心的笑。不管时间走得多快,不管我们相隔多远,心情不好的时候,我总是会想起她不厌烦地念《心经》净化我的脾气和烦躁。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她总会躺在沙发上,耐心地读着,虽然一字一句我都没有听懂,但她没有停止过,那种感动只有在离开的时候才会想起。
我还记得,与她一起漫步在天外村,她突然抱住一棵大树,闭上眼,不说一句话。
如今的她,不会再像从前不顾一切拿着几百块钱穷游西藏,只为听布达拉宫的钟声,净化心中的那片净土。为了生活,她迫不得已安分守己的工作,一切来得刚刚好。
茫茫人海中,太多的擦肩而过,只因无缘相识,我们却相遇了,称之为缘分,有些许肤浅。人生就是这样,我们都是在不经意间就认识了,也在不经意间就忘记了。
一种微妙的感觉把站在世界不同点的我们连在一起,画成线。两点画线是线段。一点画线是射线。曾经,我们都是无限延长的射线,只为等一个点。曾经我们都习惯假装坚强,习惯一个人面对所有。然而,我们都只是想要一个依靠。
其实,我们更想要一个不减的地老和天荒,然而,眼泪和笑容撑满了整个夏天。
我相信,每个淡定矜持的今天,都有一个很傻很天真的曾经。
认识你们,我不曾后悔过,你们呢?
傍晚,煮一杯咖啡,听着最爱的钢琴曲,静静的读一本书。想象着你们是否跟我一样,在这个时刻,想着你。
曾经的年少时光伴随着2017年的尾声悄悄地离开,我已然接受,青春就是这样任性的开始,笑而不语的结束。
那刻,我们选择了长大。
第三期征文比赛:《不能说的秘密》
无戒365天极限挑战训练营第六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