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33）他们的故事
“如果你不想被围攻最好还是低调点。”宝贵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
原来，她刚来的时候，觉得气氛诡异，对此地人们的问候避之不理，结果众多人们围着她指指点点，“你需要净化灵魂！”“魔鬼控制了你！”“拉着我们的手，和我们一起祈祷吧！”各种声音此起彼伏，她感觉自己的精神快要被众人吞没，却因为重重包围无法逃脱。人们围着她不知道说了多久，因为这里没有白天黑夜之分，直到她头晕目眩，精神几近奔溃，她在昏迷中投降，表示愿意加入他们，大家才四散而去。
“为什么不去找出路？”我问了个傻问题，如果能出去，她早就出去了。
“我一直在走，在找。可是这里无边无际……但是每一处地方又像是另一处的重复，走很久以后，又会遇到同样人人群。”
“这很像我以前在书中看到的镜像世界，站在两面镜子中间，可以看到无尽的延伸。这样重复，肯定是走不出去，我们得想其他办法。”
我跟随宝贵，边走边观察四周。地板是白色的，天空是白色的，没有任何建筑，没有家具，没有植物，只有无尽的白茫茫的人群。
我怀疑这样走下去怕是永远也找不到出路。
“姐姐，你和我的父亲以前就认识吗？”范宝贵突然停下问我。
“你指哪个以前？托你福，我是因为你才认识了他。”提到刘变态，我就没好气。
“在你，嗯，捡到我之前……我曾经到过一个空间，一个很奇怪的地方，遇见过你。”范宝贵眼神闪躲，似乎有憋了很久的话想说。
我认真地看着她，鼓励她说下去。
“在那里，你和我的父亲在一面墙上一起……涂涂抹抹，好像是画画，你忘记了吗？”
“我？和刘变态？画画？”突然回忆起那天入梦在水晶宫见到范宝贵和刘变态的场景。“然后呢，你继续说。”
“你们看起来很亲密，你对他眉目传情……你们看起来真像神仙眷侣。”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她对我有些许敌意和防备了。
“然后呢？”我有点烦她这样吞吞吐吐有话不说完，像挤牙膏一样问一句挤一句。
“然后我独自走了，你们没有看到我。”她的眼神透露处落寞。
“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我无法理解范宝贵对刘变态这种变态的感情。
“我5岁的时候，我的亲身母亲因为吸毒过量，死在家里，我很怕，半夜一个人跑到街头哭，被我父亲收养。那是他也才不到二十岁，孤儿。”
“那时他在我眼里，就是上天派来保护我的神明。”
“他的身世很可怜，小时候他生了一场大病，他的父母认为他没救了，不想花冤枉钱，把他带去离家很远的地方丢掉，这些被遗弃的记忆到现在都在折磨着他。”
“他凭着自己的抵抗力，吃着垃圾桶里的食物，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他以前不是现在这样的。他对我很好，什么好东西都会先想到我。我叫他爸爸，我们相依为命。”
“他凭自己的聪明勤奋，赚钱,读书，成为了很优秀的物理学教授。”
“我一直信赖他，仰望着他…… 爱慕着他。”
“后来有一天，他遇到一个女人，他们相爱，结婚，还有了孩子。而我，只能把感情藏在心里，很痛。”
“时间久了，那个女人开始嫉妒父亲对我的好，要我搬出去，父亲执意留我，他不愿我经历被人遗弃的感觉，虽然那时我已经成年了。后来那个女人忍受不了自己的妒火，带着孩子和另一个男人走了。”
“父亲又一次遭遇被遗弃，他开始酗酒，骂脏话，怀疑一切。”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她又一次重复。
听完她的诉说，我沉默良久，第一次听她说这么多话，不禁心里一阵唏嘘。原来刘变态的经历这么复杂。
“我推他跳下天桥那天，他要伤害的那对母女就是他的妻儿吗？”
“并不是。他的妻儿早已经去国外了。他再也没有他们的消息。”
“他的精神一直在沉沦，很长时间。我一直在他身边陪他，照顾他。直到我告诉他我心底的秘密，他刚开始很拒绝，认为有违人伦。而我始终对他不离不弃，像妻子一样照顾他，时间久了，他也逐渐接受了这种关系。”
“毕竟我已经成年，并且我们之间有很深的感情，而且只有我才能真正理解他。”范宝贵加快语速补充道，看的出来，她在意我如何看待他们的感情，准确地说是在意我如何看待刘变态。
“他的情绪时好时坏，那天在天桥，他喝了酒，遇到那对母女，可能是勾起了他的回忆，所以……”
“知道他的死讯后，我在太平间，他的尸体旁边，割腕……然后就变成了这样。”
听完宝贵的话，忽然理解他们之间的感情了。她如此在意他，进入那个空间看到那样的画面，怪不得对我心生敌意了。
“你看到的，和刘变态一起画画的人，不是我。”我得和她解释清楚。
“他有名字，叫刘灯，是我给他取的，因为他就是我的灯塔，并且永远为我留着一盏灯。”宝贵连忙插嘴纠正。
刘灯，真是贴切又诗意的名字，我尊重他们的感情，所以以后得小心不能再叫他刘变态了。
“好的，和刘灯在一起的人不是我，我也曾进入过那样奇怪的空间。”
我详细和她描述了那天看到的场景和对白。宝贵陷入沉思。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巧合，是谁设计了这样的空间让我们遇到这样莫名其妙尴尬的场景？我想起史唯思和我说过虚幻和现实并无区别，而我们的潜意识就可以造就一个真实的空间，或许那些空间正是我们所在的身体原主人的潜意识造就的呢！如果是这样，他们之前的关系是三角恋吗？这样推理，在进入那个空间之前，我所在的数字空间应该也是她创造的空间的一部分吗？那到底代表着什么？
正想着，一个穿白衣的长老似得男人朝我们走来，手上还捧着一袭白衣。
“他若给你衣服，你就顺从地换上，否则会有麻烦。”范宝贵神色紧张起来。
我赶紧切换微笑的表情接过衣物，点头表示感谢。
“愿圣光与你同在！”这位长老声音洪亮。
我差点又笑场了，这不是魔兽世界里Npc说过的话嘛！
忍住笑，我将衣服套在身上，长老才满意地安然离去。
这里真是呆不下去了，早晚有一天我会笑场惹麻烦。
“宝贵，你是怎么忍受这些人神神叨叨的？我们得赶紧出去，说不定史唯思已经找到解密的方法了。你试过入梦的方式切换到另一个空间吗？”
“姐姐，能想到的办法我都试过了，这里这么多双眼睛，不会有人让你躺着睡觉的，除非你站着也能睡着。”看来诉说和被理解让范宝贵心情好了许多，开始学会调侃了。
我回想起和熵关于宗教的讨论，他对宗教有极深的执念，而这里不就是他所追求的理想世界的模样吗？他陷入对宗教思考的死循环，难怪这里无边无际，周而复始地循环着！
“这是熵用潜意识创造的世界！想出去，必须打破这个死循环！跟我来！”我拉着宝贵朝人群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