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夜,黯思量
清明,也许承载的悲戚太重,也许祭奠的魂灵太多,辗转难眠。本是人间四月天,艳阳晴朗明媚,却总也化不开笼罩在心头上的阴霾。只诉衷肠,不诉离殇。活着的,珍惜相待。逝去的,铭记于心。
莫泊桑在《一生》中写道“生活不可能像你想象的那么好,但也不会像你想象的那么糟。我觉得人的脆弱和坚强都超乎自己的想象。有时,我可能脆弱得一句话就泪流满面;有时,也发现自己咬着牙走了很长的路。”两年了,每到这个时节总会黯然伤神几天,白天的穿梭忙碌,拼命坚强只为让自己晚上可以避免一夜无眠。时光荏苒,母亲离开我整整两年的时光了。还是不愿接受这个现实,可现实不容你接不接受。母亲就像那道曙光,温暖照我前行。音容笑貌历历在目,鼓励关爱如影随形。总会想起要她猜我的国考成绩时,母亲脱口而出“四门全过”,母亲的金口玉言是对女儿多大的认可啊!我把母亲最喜欢的手机给她带走了,类似的喜讯她还能收到吗?母亲被我笑称“田螺娘娘”,她总是在照顾九十多岁的姥姥和一岁的侄女的空隙来看看我们,有时送点青菜,有时打扫一下厨房,不等我们回家又匆匆离去,给放学下班的我们留下惊喜。现在,小小的成绩不知第一时间给谁报喜,疲惫的心灵不知哪里可以偎依?!那个操劳一生,让儿依赖一生的娘啊!女儿没有跟您相处够啊!
2017年4月23日是个星期天,在弟弟家看孩子的母亲跟弟弟说不舒服,睡了一觉后独自去了门诊。晚餐时候接到爸爸电话说母亲没回家,我急忙喊着弟弟赶到了她的身边。冥冥中似乎有不好的预感,想着母亲一定没吃晚饭,匆忙中用破壁机给她打的米糊居然糊了锅底,这是从来没有的事情啊!望着门诊中发烧迷糊的母亲,只想着退烧了回家给她做点什么晚餐。半夜打完针,我搀扶母亲上楼,她还一直劝我回家陪孩子。“娘啊!这辈子我做的最明智的事情就是那晚留了下来。我怕您夜里再反复发烧,我怕身体不好又心灵大条的父亲照顾不好您啊,我怎能放心回去啊?!”周一一早,体温又升了上来,父亲煮的面条让她吃,她也没有吃一口。见她行动有些怪异,坐卧不安,神情痛苦,我开始有些担心,坚持要送去医院,她却说啥也不去。我拉不动,只好喊来老公和弟弟,连哄带骗送到了附属医院。走到医院她就开始意识模糊,开始还能认识女婿,一会居然就叫不出来他的名字了。医生让立马住院,怀疑脑部感染。因为没有病房,我们立刻联系了第一人民医院。谁知入院后,她更加坐立难安,不停走动,意识开始模糊,大夫开了针剂,直到凌晨三点才安静了下来。谁知,就是这一晚,母亲就进入了昏迷。我一夜无眠,怕影响到临床休息,任由泪水决堤,小声涕零到天亮。想着在我车祸受伤后,她不舍昼夜对我的照顾;想着她抱着外孙独自去打预防针,赶我去上班不要耽误了开会;想着她不辞辛苦在老家单打独斗盖屋垒院;想着她陀螺般周旋在近百岁老人有恙的父亲和吃奶孩子身边。我眼中那个里外一把手,善良能干的母亲怎么一夜之间变成了这个虚弱的样子呢?周二一早,不等医生上班,舅舅、舅妈、表姐、表哥和嫂子来到医院,呼唤母亲,却没有反应。赶紧叫来大夫,简单检查后,发现母亲已经中度昏迷,需要立即送进重症监护室。抽血,各种检查,连夜请省城专家论证,结果噩耗声声传来,医生诊断为罕见突发性血液疾病导致内脏和大脑感染,周三就发出病危通知书,肾脏衰竭,肝脏衰竭,呼吸困难,全身插满了管子。甚至有项检查,刚刚推出监护室,就出现了生命衰竭特征,赶紧又送回了重症监护室。权威医生提出的方案是大面积置换血液,同时需要准备大量医疗费用和或许需要自己联系血浆来源已备不时之需。医生说成功率不足20%,但看着只躲在一旁哭泣的小弟,我坚持,必须要做。母亲在重症监护室,我抱着带着她的体温的棉衣在走廊里寸步不离的坚守,只想离她再近一点,只想再多看看她,祈祷哪怕她醒来和我说句话,当时都觉得就值了。周四,医生告诉我,原定的置换三天的方案可能老人家坚持不住了,现在全是机器设备在维持生命……她才六十二岁啊!怎么就老人家坚持不住了??我终于坚持不住,瘫倒在重症监护室门口。一位值班的年轻的女医生含泪把我扶起送了出来,又一次嘱咐准备衣服和后事!家里人,包括姥姥家人,劝我放弃,医生已经诊断,各脏器官衰竭。每天几万元的费用,是母亲也不愿看到的。我不!绝不!不到最后一刻,我肯定不能放弃。我继续想办法筹钱,联系血库熟人,打听血样是不是要加急送去天津最高级别血液医院。祈祷老天爷不要这么残忍……让我和母亲哪怕一门之隔,再多处些日子。周五,请了母亲最好的朋友赵姨去重症监护室,希望有些回天之术,我和弟弟大声呼喊,母亲仍无反应,但我似乎看见母亲眼角流出了泪水。我崩溃了,想她也一定一定特别特别不舍得我们吧!赵姨事后告诉我,回去后帮母亲烧了香请愿,观像“水中捞月”,怕我伤心,也没再回话。这天,婆婆和小姨陪我跑遍了市区内外知名的寿衣店,就为最后一次给母亲选一套心仪的衣服,体面的送走爱美的母亲。最后,还是在母亲也熟识的店里买到了合适的衣服,小姨介绍说,姥爷的寿衣也是母亲他们在这家几十年的老店买的。想着2017年冬天加过年给母亲买了两件羽绒服,四件棉衣,还有好几件没有摘掉吊牌来及穿,又暗自为母亲心伤。周六凌晨两点半,医生突然又叫家属,每一个等待在重症监护室外的家属对医生的传唤,都是既期待又紧张。我和弟弟飞奔过去,医生说病人已经瞳孔放大……连夜喊来问事的本家老奶奶,请她帮母亲穿好我亲自去选好的衣服,她不想让我帮忙穿衣服,说眼泪不能沾到,怕我忍不住。“我能忍住,肯定不哭”我央求老奶奶。入院六天,每天以泪洗面,五点半准时做起来落泪,表姐一直也在身边默默陪我掉泪。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了,我还没给我妈洗过脸,洗过脚,梳过头,穿过衣服,让我最后伺候一下吧!母亲被推了出来,全身浮肿了很多,整个人看着特别饱满。我拉着弟媳,和舅妈,老奶奶一起帮着母亲收拾,更衣。穿完衣服,母亲刚才还温热的身体慢慢变凉了。老天,你为何如此残忍……
两年了,每逢清明欲断魂。总感觉离去的母亲还在身边,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总不经意间盘旋在脑海中。碰到困难时总在想,如果她在,会如何处理?遇到牛角尖时,总想起她的气度和豁达。死亡不是离别,爱可以从心里走出来。离去的母亲用她的思想和感情,用她的处世哲学一直在影响着我。清清白白老去,明明朗朗活着,不正是她的人生写照吗?继续和传承是对逝去的人最好的祭奠。清明,告慰的是结束的生命,留下的是生死两端的情感。清明,注定将成为生命中最重要的节日,感恩和怀念将是我终身不渝的事业。
清明夜,黯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