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

    明月悬照，流光徘徊。月色照映着粼粼的粟河水，夜色还未浓重，“船家，过河吗？”半醉半醒的男子对河边一戴着斗笠的船夫喊道。他一袭布衣，腰间别着个装酒的葫芦，一柄短剑随意地用布包着挂在腰带上。

    因为酒醉，发冠有些散乱，整个人不修边幅，倒是个混迹江湖的剑客。

  “走的，走的，不过和别的船夫不同，老朽不取分文，只收公子的经历与故事当作过河费。”船家搀扶着那醉眼朦胧的男人上了船，“公子，你给老朽讲个故事就行咯！”

 

朝暮间

竹桨荡开水面，小船缓缓地穿行。男人觉得这船家实在奇怪，却也十分有趣。整理衣襟，将腰间别着的酒葫芦打开，斜斜地坐卧在船头，继续饮酒。烈酒入喉，他缓缓道:“船家，这是我第二次过这条河。”

    十余年前，刚中了举人的他，一时春风得意。随母亲一同回乡探亲，来的正是这个村庄。那时他在河边散着步，不知怎得，突然脚下一滑落入河中。在水中一顿挣扎扑腾时，他感觉有人揽着自己往岸边游去。

    “咳咳，谢…谢谢……咳”他趴在岸边一顿猛咳，抹去脸上的水，向救自己的人看去——是个苍颜白发的老渔夫。

    “真是谢谢你，我和母亲来这里探亲，人生地不熟的，没想到出此意外，多谢老人家出手相救。”他踉跄着站起来，向那位渔夫作揖。

    渔夫轻笑一声，只答了句:“公子客气了，小事而已，不足挂念。”说罢，便继续抛竿钓鱼

    他见那老者只身一人，便寻了坐处，两人围坐岸边聊天，从名山大川，庙堂政论到江湖风云。他惊羡于渔夫的博学与见识，二人一直聊至日暮时分。他向渔夫作揖拜别是，渔夫送了他几条鱼还有他如今腰间的那把短剑，让他真正审视内心。

    ......

    “然后呢？”船夫打破了良久的沉默。

    “没有然后了，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个渔夫，我和他就认识了一天，做了一天的知己。”男人叹了口气:“后来，我弃科举抛功名，浪迹于江湖，四海为家，真正找到了自己的‘道’。”

    他将手里的酒放在一边，“船家，您在这条河摆渡的时间应该不短吧，或许，您有见过这位渔夫吗？”

    船夫摇摇头，继续划着桨。

  “您老肯定觉得我的故事很老套吧。”他笑了一声说道:“船家，您可知为何我会对这个渔夫记忆如此深刻。不知道您相信这世间上可有神怪？”男人顿了顿，接着说，“那位渔夫绝非常人，因为，他从河里把救我上来后，衣衫居然未沾染半点河水水渍。”

    船夫见船将到岸，放慢了划桨的速度，看着男人说道:“世间万事万物因缘际会，有些时候便如同蜉蝣朝生暮死，只在一朝一夕之中。”

    这时，船已靠岸，男人向船夫作揖道谢，转身上岸。他刚走没多远，听到身后船夫在唤他。

    “公子，这片河中多有蜉蝣，只是现在不常见了。”

他不解，可是船家的船已渐行渐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