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 鸱 | 有人吗，没人来个鸟也行
01
“你要在这儿垒个200丈的大窝睡觉还是咋滴，凭什么把我赶出去？这三危山又不是你一个鸟的，你让我走，我就得走啊？”我坚持着最后的倔强，掐着腰跟对面的三青鸟理论。以1对80，鸟数虽然输了但我气势不能输。
三青鸟得意洋洋地用正羽指着自己：“就凭我是这儿的老大，我说了算！你赶紧给我走，再不走我可叫鸟兽揍你了！”她说完转身朝着身后挥了挥翅膀：“兄弟们，听我口令，我说揍她就揍她！动作一定要整齐，预备——”
我赶紧抱头：“三青姐姐，我错了，我这就走！这就走！”好鸟不吃眼前亏，我可不想单挑对面的80只三青鸟外加30头彳敖（ào）彳因（yē）。得亏我是个单身鸟，不用拖家带口的，带着我窝里的几片羽毛就一步三回头地飞离了三危山。
听一个土地公公说，南面是一条大江，北面是一望无际的草地，往东是大海，只有往西走才有适合栖居的山，于是我就往西飞去。
飞了一天多，低头一看那座山上好多蛇，不能在此栖居。往西又飞了两天，看见那座山头上有个红色的大胖子，这种邻居应该不好相处，还是再找别的地方吧。于是再又往西飞了两天，这座山林木葱郁，还可以在此看到浑圆的落日美景，好，就这座山了！我俯身落下，却被硬生生弹了回来。
晕晕乎乎的，但是我敢肯定这是法术屏障，原来这山上还有高人居住！好，就是这座山了，我要在这安家做窝。
山上有法术屏障下不去，那我就从山下溜上来。想到这儿，我往高处飞了一点，看清楚这座山的走势，找到山脚的位置，往山脚下飞去。
02
飞到山脚，摇身一变，我化为一个青衣少女，提着裙角就往山上奔去，可刚过写有“泑（yǒu）山”石碑的界限，就再次被弹开：“什么破法术啊，在天上的时候弹我，到这地上了，还弹我，我就是想上山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呢？”我兀自叹息，这么下去可不行，得找个人问问。
“有人吗？有人吗？没有人来个鸟也行啊？”我扯开嗓子朝着山里喊道。
“鬼叫什么？”伴随着清冷的声音，一个身着一袭白袍的男子出现在我面前，只见他身形高伟，面貌俊然，长发倾泻如瀑，眼若春光潋滟。我竟看的有些呆了。
“你在这儿鬼叫什么，要不是我及时阻你，怕是这泑山满山的生灵都要死在你的声威之下了！”
“啊？没鬼叫什么，我就是想找个人问问应该怎么上山，我想去这山上！”我心里嘀咕：虽然你长得帅，但你也不能瞎说实话吧，我虽然嗓子不好听，但也不至于一嗓子吼出去把整座山的生灵都吓死吧？他刚才说泑山，这座山叫泑山？
“哦，你想上山？为什么想上山？”对面那俊男饶有兴致地问我。
“因为这山上能看到浑圆的落日美景，况且我现在没地方可去。”被三青鸟赶出来的时候我还想着不就是一个栖息的山头吗，有这么难找吗，可真找起来，还真就是这么难找，这已经是被赶出来的第六天了，我可不想再露宿野外了，我想找个地方安家。
“眼光不错，不过我这泑山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进的。”
“只要能让我住下，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我说完才觉得这话好没出息。
“那好，给我十斤雄黄，我让你在我泑山住上一晚怎么样？”
“十斤雄黄？我身上没有雄黄。”
“你没有我有啊，我这泑山不缺雄黄，就缺挖雄黄的人！你愿不愿意？”
“好好好，这样的话，那如果我想在这住一辈子的话，你能不能给我打个折啊？”我笑嘻嘻地问。
“打折，我看把你的腿打折还差不多！走吧！”说着一挥手，撤下了那法术屏障。
03
我被那俊男，也就是蓐收上神带回了他住的彩阳殿，他住东边，我住西边。第二日一大早，就听他在我屋外嚎：“快起床了，太阳都晒屁股了！”
连续奔波了六日，终于能安寝，居然这么早叫我，我这起床气噌的就上来了，一片羽毛被我反手一甩飞了出去。我刚想着这回终于能安心多睡会了，就“嗷”的一嗓子喊了出来，那飞出去的羽毛愣是折返回来准确无误地扎在了我屁股上。
我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出来的时候，正见蓐收上神紧抿着唇，似乎是在憋笑。
“你来我泑山是要给房钱的，你这么睡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凑够欠我的十斤雄黄，快点，拿着刨子跟我走！”
“去哪啊？”
“挖雄黄啊，你不会以为雄黄都是现成的，你一叫雄黄，他就自动跑到你面前啊？”
我做了个鬼脸，跟在他身后，等到了地方，我才发现，上当了。这哪是要雄黄啊，这简直就是要命啊！
这带有雄黄的岩层，在直楞楞的峭壁里，既不能攀爬，又不能踩踏，这怎么采石啊？我转身朝蓐收讪讪道：“这个，上神啊，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我不想年纪轻轻就……”
还没等我说完，就被他推了下去，下去之前还听他说道：“下去吧，你一个鸱鸟有什么好怕的？”
“我恨你！”嚎叫的同时我不停地拍打着双翅，不让自己掉下去，这下边深不见底的，少说也得百八十丈吧，摔下去不死也得，不死那是不可能的。我一起飞，手里的刨子就被扔了出去，没了刨子我怎么采石啊，着急忙慌的我赶紧加快速度下降去接住那刨子，飞的近了才发觉翅膀是用来飞的，不能接刨子，我一狠心一咬牙，用我尖利的喙衔住刨子才算完事。
在蓐收的监督下，我一边拍打翅膀，一边用喙叼着刨子凿石，终于在最后一缕霞光隐没的时候，我采到的雄黄刚好够十斤，蓐收这才满意地招呼我回去宫殿。
筋疲力尽的我躺在西殿温暖舒服的大床，蓐收，你太能坑人了，怪不得你独守这泑山，怪不得你找不到对象，活该！迷迷糊糊之间，我仿佛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我手臂上轻轻摩挲。
夜半时分，我嗖的一下睁开眼睛，你是上神半夜要睡觉，我可是鸱鸟，我夜里是不需要睡觉的。
悄无声息地潜到东殿，月光下的他沉睡如卧佛，长长的睫毛不时颤动，拂的我心里直痒痒。猛地甩了甩头，我跑来他屋里不是来欣赏他的美色的，该干点正经事儿了。不过干点啥呢？干什么既不被他发现又能报白天的仇，有了，给他背上画个大乌龟！说干就干，最后一层里衣被剥下的时候，他栗色的胸膛就那么呈现在我眼前，那……我，我怎么这么下流？既然扒都扒了，不画上岂不是太亏了。
回到西殿之后，那栗色的胸膛一直晃我的眼，即使我闭上眼睡觉了，仍然在晃。明天他要是发现我在他背上画东西，会不会把我赶出泑山啊？不行，还是去擦掉吧。最后，我还是很没出息地帮他擦掉才算完事。
04
就这样我每天白天被蓐收带去采雄黄，填补前一天的住宿费，夜晚我跑去他东殿站岗，顺带搞点小破坏啥的，不知不觉竟然过去了十日。
这天一大早蓐收把我叫到大殿，说今日特许我不用采雄黄，只给贵客端茶倒水即可。我高兴的差点跳了起来。
巳时时分，果然有一美髯红面的红衣服大叔前来，我招呼好茶水便被师父用眼神逼退。
让我退下我就退下啊，好不容易泑山来个活人，不听听你们说啥，我岂能甘心。
贴在柱子上，我张着耳朵，只听见那大叔模糊的声音：“蓐收，你这么做无异于与天为敌，你虽被贬此地，但假以时日定能重返天宫，若你此时作出傻事，此后有何灾难你可想到？”
“灾难来了，我与它一起面对，若灾难没来，我们便逍遥快活，如此尽兴快活人生，岂不乐哉？”这是上神的声音。
什么灾难不灾难的，我怎么不知道上神有什么灾难啊？悄悄溜出去，我在采雄黄的峭壁边上跪下，向天祈祷：“老天，请不要把灾难降临到蓐收仙君的身上，虽然他这个上神有时候对人冷酷了点，哮天犬的气质浓郁了点，但他是个好上神，求上天不要降灾于他！”
“你说我对谁冷酷？我什么气质浓郁？”不知不觉，蓐收已经站在我身后。
“啊，这个，我刚刚夸上神您气质冷峻，世间少有？”我嘻哈着打马虎眼。不想他一步上前，拉起我，眼眸直直地盯着我，道：“你刚才是在为我担心吗？”
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秀发，我不敢直视他，我怕我陷入他那似水的眼波，我怕我陷入他温柔的问话，我低声咕哝：“上神是好人！”
“仅仅是好人吗？”他仍没放开我的意思。
“也是个好上神！”我又补充一句。
“呵，这样啊，咱们走吧！”他隐隐低叹了一声，招呼我走。
“去哪儿啊？”
“去撒雄黄！”
“泑山不安全，山的四周要全撒上雄黄才行！”
我叼着扎了个洞的装有雄黄的口袋，被他逼着围着泑山飞了一整圈。
05
夜半时分，我照旧潜到东殿，看着他熟睡的脸庞，我又不知该干些什么了。回想起今日红光上神的话语，我趴在床沿，把手抚上他的脸庞：“你会有什么灾难？你的坚持是什么呢？”
“傻瓜，我的坚持就是你啊！”突然他睁开了双眼，左手也附上了我的手，压在他的脸上。
“你，你醒了？”我窘迫地不敢看他。
“嗯，我每天晚上都醒着！”说完淡淡地笑了。
啊，每天都醒着，那我画乌龟、亲他胸大肌的事儿他岂不是全都知道？哦，求老天赐我一个闪雷把我劈晕过去吧！
“小鸱，如果天兵天将过来泑山捉拿我，你怕不怕？”他右手抚上我的脸颊，手指在我脸上摩挲。他指腹下的我早已心神血液全部沸腾。
“不怕，哎，你刚才说你的坚持是我？为什么？”我羞涩的问道。
“我坚持喜欢你啊！”被他带入怀中，热切的吻急急落下。
06
清晨的阳光伴着鸟鸣一起闯入彩阳殿。我一个激灵，已从西殿窜出，来到大殿。
三青鸟翅膀一扇：“鸱鸟，我本想放你一马，可王母不放过你，休怪我无情！”说完羽下生风朝我袭来。
我来不及躲闪，被她击个正着。我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还击，来回羽风较量，她和她带来的那帮小伙伴竟然占不到半分便宜。原来我都已经这么厉害了，半个月前我还打不过这只三青鸟，这一下子我竟能打一群了？果然，跟着上神修炼，进步嗖嗖的。
正僵持不下，对面的三青姐姐开口了：“鸱鸟，我让你离开三危山，你为什么就不能走远些，非得让王母看见你还活着，再次逼着我来取你性命！”
“什么意思？”我一边扇动羽风，一面问道。
“你还记不记得青羽姐姐，她因为你的怪异声音失手打破了琉璃盏，青羽被罚下凡间历劫，当时王母让我杀了你，我念在你我同为三危山生灵的份上，想要放你一马，只是将你赶出三危山，谁料想青羽姐姐竟是没有渡过凡间的那场劫难，王母得知你还活着就大发雷霆，再次派我前来杀你！”
“哦，原来是这样！”呵呵，就因为我无意之间的一声呼喊，惹的青羽魂飞魄散，现在还要搭上自己的性命，看来我这嗓子还真是能要人命啊！
我正欲停止羽风，却听得门外一声大呵：“都住手！”
来人白衣浸透了血污，身形仍然挺拔伟岸，容貌俊美，一双墨色眸子堪比三月的星辰，一袭长发胜似华美的绸缎，来人正是蓐收。
蓐收举了举手中的卷轴，展开：“天帝旨意，赦免小妖鸱鸟罪责，任何神、仙、人、妖不得寻衅！”
听得天帝旨意，三青鸟们面面相觑，最后撤退。
07
抱着满身血污的他，我哽咽着说不出话：“你……”
“我没事，休息休息就好了！”他握着我的手，“我回来的时候，已经驱散了被截在雄黄四周的彳敖（ào）彳因（yē），青鸟他们不会再找来了。”
“你早就知道他们会来杀我，你为什么还要收留我？你怎么这么傻？”我哭得泣不成声。
“你本无错，为什么要对你这么残忍，还有，因为你是我爱的姑娘！”他轻声笑着，像平时看我采雄黄时那般笑着。
“我这就给你疗伤，你坚持住！”我掰过他的身体，却听门外一声：“我来吧！”
是那日的红光上神。
一个月后。
“一拜天地，二拜泑山，夫妻对拜，送入洞房！”红光上神的口令标志着我和蓐收结为了夫妻。
盖头被揭起，我望着他，俊朗星目，是我熟悉的模样。只听他道：“鸱儿，等了三年，我终于娶到了你！”
“三年？”我诧异地问。
他的手指抚着我的脸庞，摩挲着说道：“还记得三年前我路过三危山的时候，所有人都嫌弃你唱歌难听，你还是使劲在那唱，结果三危山泉水里的鱼都被你唱死光了。从此以后我就记住了你这号鸟。之后天庭开会的时候，听说你因为惊扰了青羽仙子，被处罚，我当时想去三危山救你，可三青鸟只是把你赶出了三危山，并没有要你命的意思，我就变作土地的模样让你往西去，来找我。结果来了之后，你法力太浅薄，还撞了2次我的法术屏障，哈哈，看你被撞得要晕，笑的不行，哈哈……”
我有些气恼：“原来我往西走是你的意思，你还眼睁睁看我撞法术屏障？知道我要来还设法术屏障，你…”
亲了亲我的唇，他柔声细语：“好了，乖，当时我不知道你法术什么等级，不过现在我跟你一样了，扯平了！”
我心疼地问道：“你因为我从上神罚降至妖仙，与我等同类，可会后悔？”
他双手紧抱着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脖颈：“能娶到夫人，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后悔！夫人哪，咱们什么时候再玩一次亲胸大肌的游戏？”
“现在，马上！”
本故事衍生自《山海经·西山经》：有鸟焉，一首而三身，其状如乐鸟，其名曰鸱。
又西二百九十里，曰泑山，神蓐收居之。其上多婴短之玉，其阳多瑾、瑜之玉，其阴多青、雄黄。是山也，西望日之所人，其气员，神红光之所司也。
